叩、叩、叩——三声轻响，像是敲在门上，又像敲在心尖，硬生生把龙无名从一片沉思中拽了出来。
“进来。”陈亮懒洋洋地应了句，嗓音还带着点刚回过神的沙哑。
门一开，一个中年汉子端着托盘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动作利落得不像话。手一扬，盘中酒菜仿佛被无形之线牵引，齐刷刷落在桌上，汤不洒、汁不溅，连最边上那碗热腾腾的灵参炖龙髓都稳如磐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半点多余气息外泄。
龙无名眼底一亮：这控气入微的本事，怕是能把一根发丝当飞剑使。寻常修士拼死修炼到合体期都未必有这火候，这家伙倒好，穿着伙计的衣服干着仙人的活儿。
“哟，今儿怎么劳动你亲自上菜？”天问咧嘴一笑，像是见了老邻居，“你爹呢？躲后厨偷喝桂花酿去了？”
中年人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我还纳闷是谁那么大胆子，敢直接瞬移进‘醉星楼’的大阵，原来真是天问前辈驾到！”说着就要躬身行礼。
“打住打住！”天问摆手如扇风，“你这一套年年演，我都快背下来了。别折腾了，叫你爹上来，我给你介绍个后生。”
“得令！”中年人收起玩笑神色，恭敬退下，关门时连地板都没发出一丝响动。
龙无名忍不住凑近：“老家伙，你啥时候跟这家店搭上线的？我看这地方不简单啊——光是刚才那传菜的手法，就不是普通散仙玩得转的。”
“嘿嘿，”天问抿了口茶，慢悠悠道，“这酒楼背后是王者星黄家，老板是个五劫散仙，叫黄林。当年我在天狱秘境里顺手把他从噬魂兽嘴里捞出来，他就认我做前辈了。烦得很，三天两头要行礼，搞得我像庙里的菩萨。”
正说着，门外脚步轻悄，一位六十出头的老者缓步而入。浓眉宽额，笑容温和，一身粗布长衫，活脱脱像个退休教书先生。可龙无名一眼看穿——此人周身气机如渊藏海，分明是将修为压到了极致，若非他神识敏锐，恐怕真会当成个普通老头。
“真……真的是天问前辈！”老者一进门就作揖，“晚辈黄林，给您请安了！”
“哎哟我的祖宗！”天问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八百遍别来这套！你是开店的还是唱戏的？天天开场锣鼓伺候？”
黄林也不恼，依旧笑着：“前辈救命之恩，黄林不敢忘。”
“行了行了，省点力气拜吧。”天问指了指龙无名，“这是我忘年之交，龙无名。以后他要是来你这儿吃饭不给钱，你别撵人，算我欠你一顿酒。”
龙无名连忙起身拱手：“见过前辈。”
“小友客气。”黄林转向他时态度谦和，眼神却悄然掠过一丝惊异——这少年不过渡劫期，可神魂深处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力量，隐隐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他这位五劫散仙都不由自主绷紧了经脉。
两人正要寒暄，天问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们俩是要结拜还是论辈分？坐下！喝酒！再客套下去菜都凉成冰坨子了！”
气氛一松，黄林这才小心翼翼开口：“不知前辈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没啥事，带小朋友逛街。”天问随口道，顿了顿又补一句，“刚才在你拍卖行买了件仙器，算是陪他玩票。”
“哦？”黄林眉头微挑，心里翻江倒海：一个渡劫期的小子，竟能让天问如此上心？而且……他刚才那一眼分明察觉到，这青年体内灵气运转方式诡异至极，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逆修功法，连他自己都看不出门道。
他立刻换上一副委屈脸：“前辈怎的不说一声？缺晶石找我便是！何必去拍买法器？难道是瞧不起我黄林不成？”
“谁缺晶石？是他！”天问瞪眼，“再说，那仙器本来就是他的。对了——你第六次散仙劫快了吧？听说你才攒了三把下品飞剑，拿什么扛雷劫？刚才那把可是中品仙器级的飞剑，趁早去看看，别到时候灰飞烟灭，我连口好酒都没得喝。”
“中品？！”黄林猛地站起，椅子都被震退半尺，“飞剑？！真的假的？！”
天问斜他一眼，喝茶不理。
黄林顿时醒悟失态，赶紧赔笑：“失礼失礼！我不是不信前辈，实在是……太激动了……”
“哼，上次看你收藏那几把破铜烂铁我就心凉了半截。”天问冷笑，“你要真挂了，谁给我供‘九阳醉’？谁让我在这楼上占个包厢白吃白喝十年？我这是为了自己活命才提醒你！”
“是是是，前辈高义，光照日月！”黄林边笑边掏出一张金纹传讯符，“我这就查查拍卖记录……”
片刻后，一道灵光闪现，黄林看完信息，突然低骂一句：“猪啊！一群蠢货
哎哟，一激动嘴皮子没把住门，直接飙了句脏话出来。黄林立马反应过来，环顾四周，发现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顿时干笑两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太上头了，嘿嘿，职业病犯了，见谅见谅。”
“咋啦小黄子？谁踩你尾巴了？”天问端着茶杯，眯着眼凑上来，一脸八卦兮兮的模样，就差把“我很好奇”四个字写脑门上了。
“还能有谁！”黄林咬牙切齿，“那帮孙子居然真敢放风——四天后公开拍卖仙器！你敢信？仙器哎！就这么摆在台面上卖，这不是明摆着撩火吗！”他气得直拍桌子，可转念一想，又慢慢缓过劲来。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玩，更没想到自己压根没提前跟拍卖行打招呼……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要飞？
天问一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嘿嘿，这戏码可是我亲手安排的！要是只私下交易，哪能榨出油水？现在一公开，那些大门派还不跟闻到腥的猫似的扑上来？价格不蹭蹭往上涨才怪！晶石哗啦啦进账，想想都爽。
要是黄林知道这老狐狸肚子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估计当场就得吐血三升——我敬你是前辈，结果你居然是个披着仙风道骨外衣的财迷精！不过他也忘了，龙族自古就有“见宝眼开”的优良传统，爱钱如命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你愁啥呀？”天问故意拉长调子，满脸欠揍地拍拍黄林肩膀，“到时候多掏点晶石呗，仙器不照样是你的？别人抢得再凶，也拼不过你家底厚啊！”
“前辈您就别笑话我了。”黄林苦笑，“消息一传出去，青云宗、玄剑门、焚天谷……哪个大派不来人？到时候价高者得，我一个人说得算吗？怕不是连门槛都挤不进去！”
龙无名早在天问开口第一句时就看穿了一切，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家伙，真是六亲不认，连熟人都宰，狠！不过嘛……他嘴角微扬，这买卖，我也乐意被“宰”。
“装什么可怜！”天问嗤笑一声，顺手朝龙无名眨了眨眼，那意思谁都懂，“你小子身家多少我心里没数？买把仙器跟买糖豆似的，就当孝敬我小老弟了，哈哈！”
“是是是，前辈英明！”黄林嘴上应和，心里其实早转了弯——反正多花的钱最后也是进无名哥哥口袋，我能落个人情，何乐不为？再说了，他黄林什么身份？区区晶石，还真没放在眼里。
正说着，一道软糯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哥哥～酒喝完了，我还想喝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金晃着小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龙无名。刚才他已经偷偷干掉了三瓶，脸蛋红扑扑的，像只偷吃了蜜的小狐狸。
“今天不行。”龙无名果断按住他的小脑袋，“再喝就醉了，小孩子不能贪杯。”
“就一瓶！最后一瓶！”小金立刻开启撒娇模式，跐溜一下钻进龙无名怀里，抱着胳膊摇来晃去，“求求啦哥哥～”
这时黄林才注意到这个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小孩，刚想搭句话，神识一扫，整个人猛地一僵——卧槽？这孩子……修为竟然超过了大乘期？！更离谱的是，自己的神识刚靠近他，竟被一股无形之力直接弹开，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
他震惊地看向天问，声音都抖了：“这位是……？”
“不该问的别问。”天问脸色瞬间冷下来，语气罕见地严厉，“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明白了，前辈。”黄林心头一凛，乖乖闭嘴。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连天问都如此忌惮？看不透本体，神识被反震……莫非是哪个隐世老怪物的转世之身？
为了缓和气氛，黄林赶紧换上笑脸，殷勤地端起桌上酒壶：“小朋友，要不要尝尝我们店的招牌佳酿？百年陈酿，灵气充盈，喝了对修行大有裨益！”
“真的？有好酒？”小金眼睛一亮，一把接过酒壶，“那我试试！”
咕咚——
“噗！！”一口全喷了出来，小金皱着小脸，眼泪汪汪，“这啥玩意儿啊！又苦又涩，骗小孩呢！哼！”他委屈巴巴地扭头扑向龙无名，像受了天大委屈。
黄林傻眼了。不可能啊！这是他店里最贵的酒，多少修士抢着买！他赶紧拿过酒壶倒了一杯自己尝——嗯？味道没错啊？难道……
龙无名无奈摇头，从九龙戒中取出一瓶茅台，轻轻放在小金手里：“行了，给你，最后一瓶，喝完没了。”
“哇！哥哥最好了！”小金瞬间破涕为笑，接过酒瓶还特意朝黄林翻了个白眼，“不像某人，骗子！”
黄林：“……”
而更让他震撼的一幕还在后头——当小金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绵长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清冽中带着岁月沉淀的芬芳，仿佛能唤醒沉睡千年的味蕾。黄林鼻子一抽，整个人都精神了：这……这香气！光是闻一口就知道绝非凡品！比起自家的“招牌酒”，简直是云泥之别！
“来，大家也都尝尝。”龙无名轻笑着一挥手，每人面前多了一瓶茅台，玻璃瓶在灵光映照下泛着温润光泽。
黄林捧着瓶子左看右看，完全不会开，一脸茫然地望向天问。
“啧啧啧，你这都不懂？”天问一边示范一边调侃，“瞧好了——拧这里，听到‘咔’一声就行！唉，年轻人，见识还是太少啊！”
旁边张飞三人憋得脸都红了——这不就是当初你自己第一次见茅台时的样子吗？摸了半天还以为是封印法宝的容器！现在倒好，反过来教育起别人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笑死人不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