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黑暗，粘稠的、带着土腥味和某种古老霉味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身后洞穴塌陷的轰鸣声、修罗面具人愤怒的咆哮声、以及鬼面殿骑兵杂乱的叫喊声，在四人冲入那向下倾斜的狭窄裂缝后，迅速变得模糊、遥远，最终被绝对的寂静所取代。
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身体与粗糙岩壁摩擦的窸窣声，在这逼仄的空间内回荡。
裂缝并非垂直，而是一个陡峭的、螺旋向下的滑道。四人身不由己地向下滑落，速度越来越快，失重感带来强烈的心悸。陈默将莎依拉护在怀中，朔风则死死抓住两名昏迷的卫士，黑暗中只能凭借感觉调整姿势，避免撞上突兀的岩石。
滑落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有数十息，又或许更加漫长。
噗通！噗通！
几人先后落入一片冰冷的、齐膝深的液体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终于到底了。
黑暗中，陈默第一时间运转目力，同时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星辉。光芒亮起，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也映照出眼前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条地下暗河的边缘，河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淡淡的硫磺气息，缓缓流淌，不知通往何方。他们落下的地方是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滩，由粗糙的砂石和某种光滑的砾石构成。
抬头望去，下来的裂缝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不知具体高度，唯有一股冰冷的、带着尘埃的气流从上方向下灌入。
暂时安全了？至少暂时甩掉了上面的追兵。
“咳咳……”朔风将两名卫士拖到相对干燥的岸边，自己也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左臂的伤口经过连番折腾，已然血肉模糊。莎依拉也脸色苍白，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窈窕却疲惫的曲线。
陈默状态最差，强行催谷、引动意境、再加上地陷冲击，让他体内那本就脆弱的新生力量体系再次变得岌岌可危，经脉如同被火焰灼烧般剧痛，右臂的墟毒也隐隐有挣脱束缚的迹象。他强忍着不适，仔细感知四周。
空明状态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并非能量干扰，而是此地的空间结构似乎极其复杂，神识延伸出去，如同陷入迷宫，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
“这里……是什么地方？”莎依拉声音微颤，她的自然感知在此地几乎完全失效，只能感受到一片死寂和冰冷，这让她极不适应。
朔风挣扎着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眉头紧锁：“不清楚……戈壁地下有暗河并不稀奇，但这条河的气息……很古老，很不对劲。我从未在守夜人的记载中见过相关描述。”
陈默的目光落在河滩那些光滑的砾石上，蹲下身捡起一块。入手冰凉沉重，表面有着奇异的、如同血管般的天然纹路，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些石头……”他仔细感知，空明状态艰难地分析着，“似乎能吸收和隔绝能量波动？”这或许能解释为何神识在此地难以展开。
就在这时，他左手掌心的星枢碎片，再次传来了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共鸣感！方向，指向暗河下游的深处！
又是那个方向！与之前在戈壁上感应到的方向一致！只是此刻的感应更加清晰、更加迫切！
这地下暗河，竟然通往“幽皋”前哨的方向？或者说，这片地下区域，本就与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禁区相连？
“我们必须往下游走。”陈默站起身，果断说道。星枢碎片的感应不会错，那里必然有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另一块碎片，或许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朔风看了一眼昏迷的卫士，又看了看陈默那不容置疑的神色，沉默地点了点头。眼下，他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莎依拉自然没有异议。
稍事休息，处理了一下伤口，四人便沿着河滩，向着下游方向艰难前行。
暗河两岸是陡峭的、湿滑的岩壁，几乎没有路径可言。他们只能紧贴着岩壁，在冰冷的河水中蹚行，或者攀爬那些突出的岩石。
越往下游，空气中的硫磺味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腥甜和腐朽气息的味道。河水的颜色也由漆黑逐渐变得深邃幽蓝，甚至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星辉般的荧光。
周围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散发着同样幽蓝、或惨绿、或暗紫色荧光的苔藓和菌类。这些菌类形态怪异，有的如同张开的伞盖，有的如同垂落的丝绦，有的则像是扭曲的、 miniature 的树木，构成了一片光怪陆离、寂静无声的地下菌林！
光芒并非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死寂感。照亮了前路，却也投下更多诡异的阴影。
“小心这些菌类，”陈默低声警告，空明状态从这些菌类身上感知到了极其微弱的、却充满侵蚀性的能量，“尽量不要触碰。”
莎依拉更是感到极度不适，她的生命本能对这些散发着死寂光芒的菌类充满了排斥。朔风也显得异常警惕，守夜人的训练让他对未知环境保持着最高的戒备。
在这片幽蓝与惨绿交织的菌林中前行，仿佛漫步于某个沉睡巨怪的脏腑之内，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危险边缘。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陈默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河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骸骨！
这些骸骨大多已经半化石化了，显然年代极其久远。它们的形态各异，有人类的，有兽类的，还有一些根本无法辨认的、扭曲怪异的骨骼结构！更令人心悸的是，许多骸骨上都生长着那些发光的菌类，菌丝深深扎根于骨骼之中，仿佛在汲取着残留的能量。
这里，像是一处古老的……乱葬岗？或者说，战场遗迹？
陈默的目光扫过这些骸骨，最终停留在其中一具相对完整的人类骸骨上。那骸骨身上覆盖着早已腐朽的、风格极其古老的金属甲胄碎片，其手中，还紧握着一柄断裂的、布满锈蚀痕迹的长剑。
剑柄的样式，以及甲胄上残留的、一个模糊的、由星辰与盾牌构成的徽记……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徽记……他在黑沙堡老者展示的古老兽皮地图边缘，以及那枚救了他命的巡天司令牌上，都曾见过！
这是……比当前守夜人更加古老的、那个最初时代的“守夜人”的徽记！
这些骸骨，是远古守夜人的遗骸？！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这片地下区域，难道在万古之前，也曾是“守夜人”与“长夜”交锋的战场？！
就在陈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之际——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周围荧光融为一体的幽蓝色影子，如同闪电般从一具兽类骸骨的眼窝中射出，直扑陈默的面门！
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根须怪物和巡骸者！
陈默甚至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防御动作，只来得及猛地偏头！
嗤！
那幽蓝影子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顺着伤口蔓延！
与此同时，周围菌林中，无数点幽蓝、惨绿、暗紫色的“眼睛”，如同繁星般骤然亮起，死死锁定了这四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细小节肢爬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菌林阴影中响起，由远及近，迅速汇聚！
他们，被这片诡异的菌林……包围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