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如水，将简陋小屋映照得半明半暗。云染保持着僵坐的姿势，手里那枚触手温润的白玉瓶仿佛烙铁般滚烫。
凝神丹。
就算她刚穿来三天，也知道这玩意儿的分量。稳固神魂，助益修炼，尤其对刚入门或者神魂受损者乃是无价之宝。放在外面，足以让一些小家族抢破头。
可……为什么？
那个叫夜珩的男人，白天还冷着脸一句“吵死了，扔出去”，晚上就悄默默翻窗送温暖？还说什么……下次笑记得找他护着？
神经病啊！
云染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会儿是夜珩那张冰封万里、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一会儿是他别开脸时微红的耳根，还有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别扭的语气。
这极度分裂的言行，让她严重怀疑这位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双胞胎兄弟，或者……精分？
【滴！检测到宿主获得外界高纯度能量补给‘极品凝神丹’，与系统奖励‘洗髓灵液’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五！建议宿主尽快服用，进行初步洗筋伐髓，可大幅提升引气入体成功率！】系统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带着一丝欢快的催促。
云染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夜珩看起来暂时不像要搞死她的样子，这送到嘴边的肥肉，没道理不吃。实力才是硬道理，这破系统虽然坑，但给的奖励似乎不错，再加上这枚凝神丹……
她眼神一凝，不再犹豫。拔开玉瓶的塞子，一股清凉沁人心脾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瓶口一倒，一滴莹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白芒的液滴和一枚龙眼大小、萦绕着氤氲雾气的丹丸便落入掌心。
先服下洗髓灵液。那滴液体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热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起初是暖洋洋的舒适，但很快，热度陡然攀升，变得灼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经脉中穿梭、刮擦，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云染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咬紧牙关，死死忍着，知道这是改造必经的过程。
就在痛楚达到顶峰，几乎要让她晕厥过去时，她迅速将那颗凝神丹塞入口中。
丹药化作一股清凉甘泉，迅速流淌开来，所过之处，那灼热的痛感仿佛被春雨滋润，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酸麻痒胀的感觉。更奇妙的是，她的意识变得异常清明，神魂仿佛被洗涤过，变得无比通透安稳，清晰地“看”到体内那些被灵液冲刷拓宽的经脉，以及沉淀在深处的些许杂质正透过毛孔缓缓排出。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舒畅。
不知过了多久，云染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淡淡污浊的气息。借着月光，她看到自己手臂皮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色油污，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赶紧跳下床，蹑手蹑脚地摸出小屋。幸好每间新生院落都配有一个独立的简陋沐浴间。她快速清洗干净，换上一身干净的学院服。
站在水缸前借着倒影看了看，皮肤似乎白皙细腻了些，最明显的是那双眼睛，愈发清澈明亮，精神头足得不得了。
【初步洗筋伐髓完成！宿主资质提升，当前等级：下品灵根（原：废灵根）。请宿主再接再厉，收集更多情绪能量！】系统适时报喜。
才下品？云染撇撇嘴，不过有进步总是好的。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五感也敏锐了许多，连远处夜虫的鸣叫都听得一清二楚。
折腾大半夜，她毫无睡意，索性盘膝坐在床上，尝试按照原身记忆里那烂大街的《引气诀》感应天地灵气。
之前原身试了无数次，气感全无。但这一次，只是心神微动，她便清晰地“看”到周围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色彩各异、细小光点，如同微尘般缓缓舞动。
红色炽热，蓝色清凉，黄色厚重，绿色生机勃勃，青色飘逸锐利……还有更多难以分辨颜色的光点。
这就是灵气？
云染心头一跳，按捺住激动，尝试着用意念去牵引那些光点。过程依旧生涩，效率低下，十缕灵气吸入，大半都溢散掉，最终只有一两缕能勉强纳入体内，沿着刚刚拓宽、还显得有些空荡的经脉缓缓运转，化为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沉淀在丹田位置。
但——成功了！
她真的引气入体了！从此不再是凡人，正式踏入了灵修的门槛！
巨大的喜悦冲垮了疲惫，她这一打坐，就直接到了天光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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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灵院占地面积极广，分院系、分班级，等级森严。黄字丁班位于学院最偏僻的角落，教室是一栋看起来年久失修的二层木楼，周围杂草都比别处茂盛几分。
云染找到地方时，门口已经稀稀拉拉站了十几个人，个个无精打采，要么眼神麻木，要么一脸桀骜不驯，共同点是身上的灵气波动都微弱得可怜，或者干脆没有。
这就是废柴集中营的实感。
云染默默站到角落，降低存在感。
“哟，这不是昨天在广场上笑疯了的那个吗？”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
云染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明显华贵许多、下巴抬得老高的少年正斜眼瞅着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点头哈腰的跟班。是主家那边的一个子弟，好像叫云鹏，天赋也不咋地，但仗着主家身份，在旁支面前一向优越感十足。
云染懒得理他，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哼，丢人现眼的东西，跟我们云家抹黑，居然还有脸来……”云鹏见她不答话，越发来劲。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教室那扇破旧木门被从里面拉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味、尘土味还有某种食物馊掉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口所有新生都被熏得后退一步，捂住了鼻子。
一个头发乱得像鸟窝、胡子拉碴、眼屎还挂在眼角的老头探出头来，眯缝着眼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吵什么吵？黄字丁班的新生？进来吧，自己找地方坐，桌子椅子好的没几把，将就点。”
教室里面更是惨不忍睹。桌椅歪歪扭扭，布满灰尘和刻痕，地上还有不明污渍。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用木板胡乱钉着。只有最前方一块黑板还算干净。
老头打了个哈欠，挠了挠油腻的头发：“我是你们未来一年的导师，姓胡，叫胡八道也行，叫老胡也行。负责教你们《大陆通史》、《基础灵气理论》还有《生存常识》。”
底下一片死寂，只有云鹏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分到这种鬼地方……”
胡八道导师耳朵倒是挺尖，嘿嘿一笑：“嫌弃？嫌弃可以滚啊。青云灵院规矩，入学三天内，自觉无法适应者，可自行申请退学，不扣你们家族考评分数。”
没人说话了。能进青云灵院，哪怕是黄字丁班，也是家里费了牛劲争取来的机会，谁肯轻易放弃。
“那就闭嘴。”胡八道懒洋洋地走到讲台后，一屁股坐下，鞋子直接搭在了桌面上，“第一节课，《大陆通史》概述。都精神点，谁打瞌睡，我就让他去把后面茅厕掏了。”
课程内容枯燥无比，胡八道讲得更是毫无激情，照本宣科，声音催眠。底下新生很快倒了一片，哈欠连天。
云染强打着精神听。这些基础知识对她这个穿越者来说至关重要。她正听到关于千年前那场人魔大战的关键处，忽然——
【叮！突发任务：请在十秒内，模仿灵尾鸡被打鸣时的叫声，连续三声！任务奖励：灵气吸收效率临时提升10%，持续一炷香！失败惩罚：当众跳一段扭臀舞！】
云染：“？？？”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灵尾鸡？那是什么鬼东西？打鸣？还要学三声？！
这破系统是跟她的脸过不去是吧？！昨天狂笑，今天学鸡叫？明天是不是要学狗爬了？！
【倒计时：9、8、7……】
云染脸色青白交错，手指死死抠着桌面。临时提升10%的吸收效率！这对刚刚引气入体、正需要巩固的她来说诱惑太大了！而且惩罚是当众扭臀舞？！杀了她吧！
【……3、2、1！】
“喔——喔——喔！！！”
三声嘹亮、急促、带着破音、堪称凄厉的“鸡鸣”猛地从教室后排爆发！
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黄字丁班死寂一片。
所有昏昏欲睡的新生全都惊得抬起头，睡意全无，目瞪口呆地寻找声音来源。
讲台上，胡八道导师的哈欠打了一半，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云鹏和他的跟班先是愣住，随即指着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的云染，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嘲笑：“哈哈哈哈哈！鸡叫！她居然学鸡叫！云染，你果然是个疯子！哈哈哈哈！”
云染把头埋进胳膊里，羞愤欲死。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盯在她背上。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系统的声音毫无感情。
一股微弱的气流在她周身盘旋，吸收灵气的速度似乎真的快了一点点。但云染半点高兴都没有。
胡八道导师终于合上了嘴巴，表情古怪地咂摸了一下，然后竟然点了点头：“嗯……学得还挺像，尤其是那股子被人撵着跑的惊惶味儿。就是底气不足，下次记得气沉丹田。”
云染：“……”导师您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一场闹剧好不容易在胡八道的镇压下平息，但云染“疯子”的名号算是在黄字丁班彻底坐实了，周围空出一大片，没人愿意靠近她。
她悲催地熬到了下课，正准备溜之大吉，却被胡八道叫住。
“你，叫云染是吧？”老头凑近了些，那双总是睡眼惺忪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探究，“昨天广场上笑的那个，也是你？”
云染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点头：“……是。”
胡八道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上下打量她，眼神在她比昨天明显莹润了些的皮肤和灵动的眼睛上停顿了一瞬，嘿嘿笑了两声：“有点意思。行了，滚吧。”
云如蒙大赦，扭头就跑，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她一路冲回自己的偏僻小院，关上门，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这学没法上了！再这么下去，她没被修炼难死，先被这破系统给社会性死亡了！
她瘫在床上，生无可恋。
夜幕再次降临。
云染瞪着窗户，心里莫名有种诡异的预感。
果然，到了差不多昨晚那个时候，极轻微的落地声再次响起。
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那道修长冷峻的身影，熟门熟路地翻了进来，依旧带着一身夜间的寒凉气息。
夜珩殿下站定，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云染脸上，似乎将她强装镇定下的那点崩溃和生无可恋看得一清二楚。
他抿了抿唇，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那点微红又诚实地冒了出来。
这次他没犹豫，直接伸出手，掌心躺着一个小油纸包。
一股……浓郁的、诱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似乎是某种烤制灵兽肉的味道？
云染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晚上没心情吃饭，现在确实饿了。
夜珩像是没听到那声肚子的抗议，只是把油纸包又往前递了递，语气还是那股子强行冷漠的调调，但内容却离谱得让云染瞳孔地震：
“灵尾鸡的腿肉。补气力。”
他顿了顿，视线飘向一旁，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笨拙的“安慰”意味。
“叫得……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