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暖暖在一片混沌中悠悠转醒,后脑勺传来的钝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前蹄猛地捂住被撞的地方。尽管是炼金造物,可这具身体的感知与真正的生命别无二致——血管里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翻涌,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视线刚聚焦,一张毛茸茸的马脸就“噗”地凑到眼前,粉白相间的鬃毛像炸开的,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呀!你醒啦!”碧琪欢快的声音像颗小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我该叫你红星闪闪?还是2号?3号?”
红心暖暖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吓得浑身一激灵,背上的鬃毛“唰”地倒竖起来,活像只炸毛的猫。她猛地向后缩了缩,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又一头栽倒过去。定了定神,她才哑着嗓子回道:“我叫红心暖暖……是本体的第306位分身。”
话音刚落,一道沉稳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你好,我叫紫悦。”红心暖暖转头,看见一匹深紫色鬃毛的独角兽正温和地看着她,可那双紫色的眼眸里藏着不容错辨的认真,“能跟我说说,你们的本体红星闪闪到底想做什么吗?他为什么要发动战争?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红心暖暖下意识地想开口,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脑海里像有无数齿轮在疯狂转动,她拼命搜索着关于“紫悦”的信息——本体资料库中那个智慧过人、总能看穿阴谋的独角兽小姐。
“你是紫悦小姐?!”她惊得后退半步,前蹄猛地按在胸前,瞳孔因恐惧骤然收缩。下一秒,她猛地挺直脊背,摆出一副脖颈上架着刀也绝不低头的模样,鬃毛因紧绷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带着刻意拔高的决绝:“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套出任何事!就算……就算粉身碎骨,我也绝不会说一个字!”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番慷慨就义的姿态下藏着多少心虚。本体的计划向来是最高机密,像她这样的普通分身,连边边角角都无权知晓。此刻她攥紧的蹄心早已沁出冷汗,只盼着这副强硬的样子能唬住对方。
紫悦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红心暖暖,战争从来都不是好事。你想想,一旦开战,多少家庭会破碎?多少生命会消失?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在对方走错路时拉一把。你真的愿意看到那么多生命因为红星闪闪而消逝吗?”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红心暖暖的心上。她的倔强出现了一丝裂痕,可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她怕的不是紫悦的质问,而是本体得知她“失职”后的惩罚。她疯狂地在心里呼唤:“本体!其他分身!你们听到了吗?快回应我!”
然而,意识深处那片原本时刻温热的魔法网络,此刻却像沉入了冰冷的深海,一片死寂。没有熟悉的数据流涌动,没有同伴意识的微光,连与本体之间那根无形的“线”都断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紫悦,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你们对我的魔法网络做了什么?!”
这时,一道温暖的光芒自身侧亮起,宇宙公主塞拉斯蒂亚缓步走来,雪白的鬃毛在光晕中轻轻浮动。她弯下腰,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担心,只是暂时切断了联系而已。”说罢,她忽然俏皮地眨了眨眼,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这一眨眼,像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红心暖暖瞬间被拉回不久前那个狭小的空间——那时她奉命监视被囚禁的塞拉斯蒂亚,可连日来,这位公主从未对她展露过丝毫敌意,反而会笑着分她一块香甜的蜂蜜糕,会在她打盹时悄悄为她盖上绒毯。
“你们分身和红星闪闪,是怎么联系的呀?”那天塞拉斯蒂亚这样问她,语气像在聊天气一样轻松。
那时的红心暖暖,还没经历过多少尔虞我诈,只觉得这位公主亲切得像邻家姐姐。她毫无防备地晃了晃尾巴,叽叽喳喳地解释:“我们有特殊的魔法网络哦!就算我死了,意识也会上传回去,本体很快就能再造个身体让我复活呢!”
回忆到这里,红心暖暖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双眼瞪得滚圆,里面的神采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下空洞的惊愕。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然后“咚”地一声瘫坐在地,缩到墙角,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真是个傻子。”云宝从旁边飞过,留下一句带着点嘲讽又有点无奈的嘀咕,“明明是来监视公主的,反倒把老底都给人交了。”
“傻子……”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红心暖暖的心里。她猛地抱住脑袋,积压的情绪轰然爆发。“没错!我就是个傻子!我是个傻子啊!”她的声音嘶哑变形,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说出去……为什么……”
她一边哭,一边用蹄子狠狠捶着自己的脑袋,懊恼和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墙角的阴影里,只回荡着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像只迷失了方向的幼兽。
云宝看着红心暖暖那双湿漉漉的红眼睛像是盛着要碎裂的星光,急得前蹄在地上乱跺,耳朵尖都耷拉下来了。她慌忙凑上前,爪子无措地蹭着自己的鬃毛,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对不起对不起!暖暖你别这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是气糊涂了,你才不傻呢,真的!”
可红心暖暖的哭声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劲儿似的,反而哭得更凶了。她把脸埋在蹄子中间,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毛茸茸的脸颊往下淌,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我就是……我就是个废物,”她的声音被泪水泡得发颤,带着浓浓的鼻音,“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给本体、给大家拖后腿……连这点小事都办砸了……”
塞拉斯蒂亚刚往前挪了半步,蹄尖还没沾到身前的地毯,红心暖暖突然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向后弹开,四蹄在地上踉跄着划出半尺远,后背“咚”地撞在石墙上。
她的鬃毛根根炸开,原本泛红的眼眶此刻瞪得溜圆,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像是骤然撞见了最可怖的梦魇。前蹄胡乱地在身前挥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却又拼命想嘶吼。
“不——!”
一声尖叫陡然刺破空气,尖锐得几乎要掀翻城堡的穹顶。她的声音因为过度惊恐而变调,带着哭腔和破音,却又透着一股近乎癫狂的抗拒。
“不要!不要过来呀——!”
她一边喊,一边死死抵着墙壁,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蹄子在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塞拉斯蒂亚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得顿在原地,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浮起一层困惑与担忧,伸到半空的蹄子也停住了。
而红心暖暖像是没看见她的停顿,只是拼尽全力地扬高了声音,那声音里混杂着恐惧、慌乱,还有一丝毫无逻辑的急切,像极了被逼到绝境时胡乱抓来的借口:
“我约了索马里去开罗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自己似乎也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怔了一下,喉咙里的嘶吼卡在半截,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但那股深入骨髓的抗拒丝毫未减,依旧死死盯着塞拉斯蒂亚,像是对方再靠近一步,天就要塌下来似的。
塞拉斯蒂亚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匹突然陷入极端恐慌的小家伙,又回味了一遍那句“约了索马里去开罗”,温和的眉峰轻轻蹙起——她当然不知道,此刻红心暖暖胸腔里翻涌的,是如同被揭开面具般的、毫无道理却又势如破竹的惊惧,就像某个不愿暴露真面目的灵魂,在被温柔触碰的前一秒,彻底慌了阵脚。
塞拉斯蒂亚轻轻走上前,展开的羽翼温柔地拢住红心暖暖,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一下下抚过她乱糟糟的鬃毛。她的声音像浸了月光的溪流,温和又坚定:“傻孩子,你才不是废物呢。”
红心暖暖慢慢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得像兔子,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怯意:“真、真的吗?”
塞拉斯蒂亚笑着点点头,指尖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当然是真的。虽然我们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会为了同伴皱起眉头,会为了一点点温暖就红了眼眶,你心里装着那么多柔软的善意,这怎么会是废物呢?你什么都没做错。”
另一边,刚率领队伍打服了幻形灵一族的红星闪闪正站在临时营帐前擦拭盔甲,甲片上的寒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通讯器突然响起,他漫不经心地接起,听到“银轮被打败了”时,只是眉峰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呵,”他低笑一声,指尖在甲片上弹了弹,“我就说那家伙太自负,连只兔子都敢轻敌。”
可下一秒,当听到“三位公主全逃走了”时,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布巾“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攥紧了通讯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像酝酿着风暴的乌云。“怎么可能?”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震惊,“皇家城堡留了三百匹全副武装的小马!,堆也能堆死她们!何况还有银轮——那家伙一个就能扫平一个营,怎么会让她们跑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脑海里闪过最后一道保险:“还有那个分身……小空间里她有绝对掌控权,天角兽以下进去就得被封魔力,整片空间都是武器,三位公主早被我用宝具封住了魔力!”
通讯器那头的小马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恐惧:“头、头领……监控显示,她们进去的瞬间就打晕了红心暖暖大人,而且……而且没用到魔法。”
红星闪闪的瞳孔骤然缩紧,握着通讯器的手骨节咔咔作响。紫悦……他在心里咬牙,原以为已经把她的能耐摸透了,没想到还是看轻了这个紫毛丫头。
“具体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那匹紫色的小马,”对面的小马结结巴巴地说,“她进小空间时好像没站稳,摔了一跤,正好撞到红心暖暖大人……然后红心暖暖大人被撞飞出去,后背磕在树上,就、就晕过去了……现在、现在连她也被抓走了……”
红星闪闪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怒火猛地冲上头顶,鬃毛“唰”地炸开,蹄子重重跺在地上,坚硬的石砖竟裂开一道细纹。他在心里疯狂默念:冷静,红星闪闪,你是领袖,不能被这点事冲昏头脑……
但那股火气根本压不住。“你们这群废物!”他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怒意,“三百名装备齐全的小马!还有个极限团副团长!人质跑了就算了,竟然连我的分身都能被掳走?!这个月工资全扣!”
他顿了顿,胸口剧烈起伏着,又吼道:“告诉银轮那家伙,他今年的年终奖——没了!”
“啪”的一声,他狠狠挂断了通讯器,通讯器被他捏得几乎变形。
病房里,银轮正半靠在床头,肩膀上的绷带还渗着淡淡的血丝。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低垂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落寞。他懊恼地用蹄子捶了下床沿,心里全是悔意:当初要是听劝,不对那几个小马掉以轻心,哪会落到这般田地?不仅要被同僚嘲笑,连年终奖都飞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银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进来。”
一匹小马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牛皮纸袋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银轮大人,这是上面发下来的工伤补贴。”
银轮瞥了一眼那袋子,连碰都没碰,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补贴再厚,又怎么抵得上任务失败的耻辱?他耷拉着耳朵,尾巴无力地扫过床沿,眼底的懊悔比伤口的疼更甚。
但银轮还是异常重新的将带子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