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老太太为人热心,每逢新租客入住,总会送上一本《不二市过往》作为欢迎礼,这也是她经营民宿的特色之一。有位和善健谈的长者坐镇,五柳居的入住率向来很高。
多年前,程老太太曾是一场事件的受害人。“那次要不是工厂设计图纸出了问题,人早该跑出来了。”她常念叨,“上面私下里早造好了航天飞行器,飞得比苍蝇还快呢。”在她记忆里,那些落在食物上、靠分解酶让人拉肚子的苍蝇,反倒比私造飞船顺眼些——后者在她看来,简直是违逆天理。
“我们生在地球、长在地球,却惦记着别的星球,这不就是忘恩负义?那还叫‘球人’吗?”老太太振振有词。
“好像……有点道理。”霍尘含糊应着。
霍尘常陪老太太闲聊,她总能一口气讲上半小时不打顿。从有个年轻女人′时给人当保姆说起,讲东家有两个孩子,她带大了一个,另一个还没出世时,孩子爸爸就“走了”。
“去世了?”霍尘面露诧异。
“没呢,”老太太摆手,“是调去别处了。”
“您知道那位东家的来历吗?”
老太太愣了愣,随即回忆:“听人说她姓许,是位钢琴家,丈夫叫纪桐,是个记者。”霍尘点头示意知晓。
老太太话锋一转:“说起纪桐,他父亲纪云因得罪陆先生,坊间都传是陆先生害了纪云。但夏祥跟我熟,他却说不一定是陆先生干的——毕竟陆先生在枪决贡远航后,性情变了很多。”
“让我来说件事吧。”霍尘忽然笑道,“我在太空医院从佐木那里了解到,您原名方清雪,是养心斋方清白的妹妹。我能入住五柳居,也是经他们同意的。”
方清雪脸色一沉:“我丈夫当年就是跟他们合不来,才没进入决策层。”
“可您丈夫是第一个向航天事业捐献山场,将其开辟为军民合用机场的人,怎么会没用呢?”霍尘追问。
方清雪叹道:“那地方叫万山岭。本来我丈夫他们是去采玉石的,没想到挖出了有辐射的石头,现在早没人去了,机场的事自然没了下文。当年就连兰家也是股东之一,靠这才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
霍尘恍然:“怪不得兰家能富甲一方。”
“怪不得方侑喜欢你,特意托我照顾你。”方清雪话锋又转。方侑是方清白的养女。
霍尘顺势问:“那方离、方侑、方鹏是亲姐弟吗?”
“不是,都是从济民院领养的孤儿。”方清雪答,“最近方离搬出了卓园,方侑也出国了。她临走前托我告诫你几句。”
“你的车被烧了,人家不会再给你配车——再出事前,你若识相,就去坐公交或买辆低价车,免得再次遇袭。”方清雪顿了顿,抛出更惊人的话,“那车是方鹏动了手脚,他先改了你车上的参数,才导致碰撞后起火。”
霍尘大惊,她一直以为是碰撞后的自然现象。
方清雪继续道:“那车有防爆功能,是专为科技界、政界要员特制的,方清白的亲儿子就是参与设计的工程师之一。车是陆先生送你的,他不会害你,毕竟你懂战国编钟上的铭文。他以前总为演奏编钟烦神,自从你去卓园重新排好编钟、弄清音阶,他夜里心烦时,常奏一首空灵古曲,听得人神往。”
她补充:“陆先生本是音乐世家出身,中学时还得过世界编钟解密奖呢。”
“奖项我不清楚,”霍尘说,“只是下次陆先生若再‘吹牛’,别真把古编钟挪出去才好。现在青铜器多稀有,总得留几件给子孙后代。”
方清雪撇撇嘴:“难怪你不受重用,不会投其所好,还死要面子。”
霍尘脸色一冷:“方女士,我有自己的判断,就不劳您规劝了。”
方清雪也来了气:“我姐真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我收留你!”
“我交了房租。”霍尘淡淡回应。
方清雪抬手指了指外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