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林轩在客星居中静心巩固,将感星碑所得彻底消化。他对星辰之力的感知与控制愈发精微,那缕星脉源力也粗壮了一圈,在体内潺潺流动,与周天星辰遥相呼应。混沌珠依旧沉浮于识海,散发着蒙昧清辉,守护着他的神魂本源。
卫尘如期而至,依旧是那副温雅平和的模样,但看向林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九窍齐亮,尤其点亮了蕴含“蚀星之扰”的第九窍,这在观星台近年来的新人中,也属凤毛麟角。
“随我来吧。”卫尘没有多言,引着林轩再次走向平台深处。
穿过一片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朦胧雾霭,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那是一条无比恢宏、仿佛直达天穹的漫长阶梯。阶梯通体由某种半透明的星光晶体构筑而成,每一级台阶都内蕴光华,流淌着奇异的光泽。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两侧是无尽的深邃星空,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扶手,唯有阶梯本身,散发着令人心神摇曳的吸引力与压迫感。
这便是问心路。
“踏上去,直至你无法再前进,或者……走到尽头。”卫尘在阶梯前停下脚步,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记住,无论见到什么,经历什么,守住本心,方是唯一出路。”
林轩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望向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星光阶梯。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巅峰,不再犹豫,一步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脚落实处,冰凉而坚实。
刹那间,周遭景象天旋地转!平台、卫尘、无尽的星空全部消失不见。他仿佛坠入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的混沌空间。
首先涌来的,是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 场景一:星源谷血夜。
秦昊胸口被暗红射线贯穿,鲜血染红了衣袍;苏雨面色惨白如纸,神魂波动微弱如风中残烛;赵铁双臂尽碎,发出痛苦而不甘的怒吼。那绝望与愤怒的情绪,比当时亲身经历时更加清晰、更加尖锐,如同无数根针扎在他的神魂之上!
“都是因为你!林轩!若不是你,我们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秦昊、苏雨、赵铁的身影扭曲着,发出凄厉的指责。
· 场景二:林家废墟。
残垣断壁,焦土千里。父母、族人模糊的身影在火光中哀嚎、消散。那深埋心底、源自童年、对力量不足的刻骨痛恨与无力感,被无数倍放大,啃噬着他的心灵。
“报仇……你要为我们报仇啊!”凄厉的呼唤从废墟深处传来,带着血泪的控诉。
林轩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这些是他心底最深的愧疚与执念,此刻被问心路无情地勾起、放大。他紧守灵台一丝清明,混沌珠洒下清辉,护住核心神魂,默念《星辰初解》中宁心静神的法诀,一步步向上走去。
台阶一级级在脚下延伸,幻象也随之变化。
· 场景三:权势诱惑。
他仿佛成为了“启明”之地的主宰,执律殿俯首,万修来朝。公输衍、卫庚等人对他毕恭毕敬,无数珍宝、美人、权力唾手可得。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留下吧,在这里,你可以拥有一切,何必去承担那虚无缥缈的守护职责,与恐怖的蚀星者为敌?”
· 场景四:力量沉沦。
他感觉自己掌控了无尽的星辰之力,挥手间可令星河倒转,日月无光。体内混沌珠彻底复苏,演化地水火风,开辟一方世界。那种掌控一切、凌驾众生的强大感,令人沉醉。另一个声音响起:“力量!这才是根本!吞噬吧,掠夺吧,将一切化为己有,诸天万界都将在你脚下颤抖!守护?那是弱者的借口!”
权势与力量的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试图腐蚀他的意志。
林轩眼神冰冷,步伐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他之道,在于守护,在于本心自在,岂会被外物所惑?北辰星辉在识海中绽放,荡涤诸邪,将那些诱惑的低语与幻象一一斩碎。
他一步步向上,不知走了多久,跨越了无数台阶。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幻象也越发诡异、贴近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突然,所有的幻象瞬间消失。他停在了一处较为宽阔的台阶平台上。
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唯独眼神冰冷、嘴角噙着一丝邪异笑容的“林轩”。
心魔化身!
“还在坚持你那可笑的守护之道吗?”心魔林轩嗤笑道,声音带着重叠的回音,直刺神魂,“看看你守护的结果!星源谷那三个废物至今昏迷不醒!林家全族因你而灭!你谁都守护不了!”
“真正的强大,是掌控,是掠夺,是让众生恐惧!就像这样!”
心魔林轩抬手一挥,一片光幕出现。光幕中,显现出青云城,显示出血刃佣兵团,显示出一个与他有过些许恩怨的修士……下一刻,这些地方、这些人,都在心魔挥手间,化为齑粉!凄厉的惨叫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是通往至强的路!加入我们,拥抱‘蚀星’的力量,你将再无弱点,再无束缚!”心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同时,一股精纯却充满毁灭堕落的“蚀星”之力弥漫开来,竟与这问心路的气息隐隐相合,仿佛这条路本身就认可这种力量!
林轩瞳孔骤缩,不是因为那毁灭的场景,而是因为这心魔竟然能引动如此精纯的蚀星之力!这问心路,果然不仅仅是考验,更是一种筛选?!
“守护,并非软弱。”林轩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因心中有想要珍视之物,才有挥拳的理由。力量,是用来守护的刀刃,而非屠戮的凶器。”
“冥顽不灵!”心魔厉喝,身形暴涨,化作一道漆黑的阴影,携带着滔天的蚀星死寂之力,扑向林轩!“既然你不愿醒悟,那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吧!你的身体,你的力量,由我来继承!”
面对这直扑神魂本源的攻击,林轩眼中骤然爆发出凌厉的杀意!
他明白了,有些妄念,有些魔障,无法感化,无法逃避,唯有——杀!
“我的心,岂容你玷污!”
“我的道,岂容你扭曲!”
“守护之念,便是斩邪之刃!”
他并指如剑,并未动用北辰星辉,也未引动混沌珠,而是将自身对守护的信念,对同伴的牵挂,对自身道路的坚定不移,尽数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斩断一切虚妄、破灭一切魔障的——心剑!
以心为剑,以念为锋!
咻!
心剑斩出,无声无息,却快如惊鸿!
那扑来的漆黑阴影,那滔天的蚀星之力,在这纯粹到极致的心念之剑面前,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被从中斩开,寸寸瓦解,消散于无形!
幻象破灭。
林轩依旧站在那级台阶上,前方依旧是漫长的星光阶梯,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不同了。他的神魂经过这番淬炼,变得更加凝实、剔透,意念更加纯粹、坚定。方才那一记“心剑”,并非某种神通,而是他意志的显化,是他对自身之道的终极确认。
他抬头,望向那仿佛永无尽头的阶梯顶端,眼中再无迷茫,唯有如一潭深水般的平静与坚定。
他继续迈步,向上走去。
步伐沉稳,一步一阶。
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的星光似乎到了尽头。他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眼前不再是阶梯,而是一座古朴的石门。石门紧闭,门上刻着四个苍劲大字:
星途无尽。
他,成功走完了问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