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叩下手指,一切疑问都会清晰起来。
眼前这人是特务,甚至可能是日本人,上次便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就算自己现在杀了他,对方也是死有余辜。
聂涯食指用力,却怎么也叩不下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勾着他的骨头。
“......”
空气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谢殊靠在墙壁上面,闭眼睛睡觉,也不知道是因为怕死不敢看,还是因为不怕死所以对方做什么都无所谓。
......
五分钟后,聂涯确定自己是真的叩不下去。
怎么回事?
沉默两秒,他将枪一扔,决定换刀。
“哗啦——”
刀身摩擦刀鞘,发出清脆的刀鸣声,金属刀刃被磨的很亮。
刀尖挨到谢殊脖子上,又停住了。
停了大概两秒钟,谢殊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质问道:
“你在这给我按摩呢?到底杀不杀?不杀就放我走,大家都很忙!”
“......”
聂涯保持沉默。
他不想跟谢殊交流。
这人说话实在太招人喜欢,上次自己就被对方给忽悠傻了,轻而易举的便交出信任。
结果将聂涯连同另外两名战友一起,通通送进鬼子手里。
这次对方说什么,聂涯都不可能再相信了。
呵。
五百斤黄金。
怪不得出手那么大方。
原来是知道时间会倒流,钱还会回去。
看他这次还想怎么骗。
算算时间,现在余司令应该正带人搬黄金呢。
聂涯冷冷地收起刀,走到五米外坐下,开始削铅笔。
.......不过事情确实有蹊跷。
自己怎么能对这个小骗子下不去手呢?
难道两人真的认识?还是因为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导致的心理感应。
.......说起那件事!
聂涯都快疯了。
从今年,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五点四十六开始。
他的时间总是莫名其妙的后退。
没有规律,没有原因......也没有给过他一点点准备。
那天的晚饭,聂涯整整吃了一千五百五十八次。
他以为是自己吃饭姿势有问题,吃的东西有问题,身上衣服有问题,用餐时间有问题,一起吃饭的人有问题。
甚至是吃饭有问题。
一遍一遍的试。
那些食材都快吃吐了。
就在聂涯快要崩溃的时候,时间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继续往下进行。
.......
这回确定了,是自己脑子有问题。
聂涯寻遍名医,甚至是巫医,但都毫无效果。
倒也不能说没有效果。
至少从自己以为自己疯,变成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疯。
聂涯妥协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恐怖如斯!
......他麻木地对大家说,我已经好了,可能是之前丢失的记忆要恢复,所以脑袋有些混乱。
大家相信,皆大欢喜。
下一秒又回档了。
聂涯再说。
再回。
再说。
再回。
......
这种回档没有规律。
有时聂涯躺在床上睡的正香,转头就站在黑板旁,意识没反应过来“扑通”倒地,给下面听课的战士吓个半死。
后来他睡觉都得睁着半只眼睛。
有时聂涯正在吃饭,突然出现在战场后方,耳边全是枪声,面前还有一个浑身是土的传讯员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从疑惑到崩溃到妥协到接受,最后到享受。
聂涯用了三千二百六十七次。
也挺好的,人生的容错率高到无法想象。
他充分发挥事后诸葛亮的聪明才智,带领新四军打了两个大胜仗。
......
大约过了一周,上级收到日本少将真田一郎的行动路线,聂涯制定了一个计划,成功将那个将军杀掉。
但这并不算一个完完全全的大胜仗,伤亡率并不算低,另外一名叫真田绪野的日本军官也并没有被杀死。
.......这次没有回档。
整整两个多月,毫无动静。
期间,日军进行大规模的扫荡,挑了好几个游击队驻扎地。
他们新四军因为位置远,周围又安全,并没有受到波及。
但是跟聂涯关系不错的一位游击队队长死了,叫张大明。
聂涯劝过张大明好多次,让他带着手下那些队员加入新四军,但张大明不干。
他说自己没纪律,看见日本人就想杀,包括那些已经投降的俘虏,一个都不会留下来。
就这么散门散户挺好的。
聂涯一直在等回档,他最近靠着回档救回不少人。
但是这次同样没有。
没有回档。
等了很久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自己身上这种奇怪的事情要消失时。
回档又宛如翻滚的野驴,疯狂地开始了。
聂涯也摸索到些许规律。
两次回档的时间可能会挨的很近,但最远不会超过三天。
他靠着这手未卜先知的技能又剿了日军两个军需点。
然后日本人好像生气了。
.......
新四军虽然是由中共领导,但与国民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军统那边传来虚假的消息,通知他们支队紧急转移,直接转移进日军包围圈。
整个支队全灭。
所有人都死了。
余司令也死了。
聂涯也死了。
.......
幸好,那天的回档技能没有掉链子。
聂涯回到事情发生的当天下午,立刻转移驻扎地,单方面断开与国民党的联系。
这次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但时间依旧倒流。
不停的倒流。
聂涯当初眼见支队所有人全都死在自己面前,本来心里就憋着一口气,经过几次回档小心翼翼地试探。
——最后将日本人最重要的一处军需仓库一窝给端了。
日军震怒。
不过后来震怒的人去跳舞,全都死光,也算是好事一桩。
说起那场游轮爆炸案,更是奇怪。
游轮爆炸案的罪魁祸首是七十六号情报处处长汪黎,她是抗日分子。
当时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
约摸回档了二十多次,消息突然变了。
汪黎依旧是那个风风光光的情报处处长,凶手变成了一个日本人。
这事跟自己可没关系。
聂涯当时就在怀疑,可能存在其他同样具有回档能力的人。
首先怀疑的对象,便是汪黎。
他对汪黎进行好大一番调查,不等查出些眉目,便遇到了谢殊。
这个称呼自己为教练的骗子。
他有回档的记忆。
即使所有人记忆都重置,却依旧知道自己是政委。
但是......
正思考着,聂涯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声音距离很近。
但房间内唯一一个人明明被自己绑在五米外的地面上,绳子连接着床腿,不可能移动这么远。
聂涯的身体几乎是瞬间便弹起来,右手迅速摸向腰间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