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骁阳见到焦可琪，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许距离。
林楚悦也暗自提高了警惕，虽说这样看着焦可琪目光清明，言行得体，但回想起她曾经的所言所行，林楚悦仍觉得心有余悸。
这人脑回路与常人不同，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不过焦可琪似乎真的正常了，与林楚悦打招呼时甚至还带有一丝感激之情，语气也很平和：“林四小姐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对段骁阳除了刚碰到时看了一眼，其他时候并未主动往他那边看。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往正厅走去。
林楚柔故意放慢脚步，落到最后面，与林楚悦并行，用手肘碰了碰她，别有深意地小声问道：“什么情况？你怎么跟晋王世子和何二公子走一块去了？”
林楚悦无奈地看她一眼，“路上凑巧偶遇而已。”
林楚柔“哦”了一声，眼神在最前面走着的段骁阳和何嘉背影上望着，她曾经心里也想嫁这样的世家公子呢。
如今婚事已订，那些小心思早就歇了，反倒有闲心看起别人热闹来，戏谑道：“这两位可都是洛都闺秀中的香饽饽。”
林楚悦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胡说。
姐妹二人低声笑闹了几句，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一行人突然停住脚步。
林楚柔差点撞到苏盼儿后背，“怎么回事，盼儿，怎么不走了？”
苏盼儿侧了侧身子，眼神示意她往前看。
只见离正厅不远的月亮门前，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倚在门边，正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那女子极瘦，腰肢不盈一握，穿着一身颜色娇嫩的莲红色裙衫，衬得她肌肤苍白几近透明。发髻上只簪了一朵珍珠绢花和一支荷花状银簪子。
她一见到何嘉，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娇娇怯怯道：“二表哥……”
这一声“表哥”出来，在场的小姐们都露出意味深长，心照不宣的古怪眼神，尤其是苏盼儿，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楚柔瞥了林楚悦一眼：看吧，何家男人就是逃不开表妹的手掌心。
林楚悦眼里也透出好奇之色，果然“表妹虽迟但到”吗？
何嘉脸上闪过尴尬，在众人一副心知肚明的眼神中，上前一步，客气而疏离地问道：“凝心表妹，你怎么在此处？”
那唤凝心的娇弱女子眼里丝毫看不见其他人，只有何嘉。
见他语气冷淡，眼圈立刻就红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我……我自然是在这儿等表哥的。听闻表哥在园中，我便来了，只是寻了许久也未寻到……”语气中满是委屈。
何嘉眉头皱了皱，他就在园子里菊花开得正盛的地方，几乎赏菊的客人都会来此地，表妹怎么会找不到自己？
凝心见表哥不说话，咬着下唇，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她身边的小丫头见状，忍不住带着几分愤愤不平道：“表少爷，我家小姐遍寻您不到，只得在这里等着。您也知道小姐身子弱，秋风吹了许久，如何受得住？”
“露儿……你别说了。”凝心制止丫鬟的打抱不平，她这才看到面前几位小姐看笑话一样的眼神，只想把身子缩在何嘉影子里，让人看不见自己。
“哟，怎么都聚在这儿呢？”一道热情响亮的女声从月亮门里面传出来。
何嘉的大嫂梁氏从正厅方向走了过来，“凝心，你这丫头怎么站在这儿吹风？”她上前亲热地拉起凝心的手，嗔怪道：“手这样凉！”
又对身后自己的丫鬟吩咐：“快去给表小姐拿件披风来！”
“嘉弟也是，凝心一来就找你，找不见便执意要在门口等你，这孩子身子弱又是个实心眼儿，我劝也劝不住。”
何嘉简直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放，余光中看到林楚悦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一阵无力，只想找个地缝儿把自己埋进去。
梁氏目光一转看到段骁阳，立刻更加热情道：“正暄表弟，刚在厅里王妃表婶说你也来了，我还不信。焕哥儿这些也日子常念叨你呢。”
听到何焕的名字，段骁阳脸上神色更冷，只颔首疏离道：“越表嫂。”
何嘉的大哥名唤何越。
“既然嘉表兄和表嫂有家事要处理，我等便不打扰，先行一步。”
说罢，段骁阳回头看了几位小姐一眼，微微颔首，目光在林楚悦身上停留一瞬，便率先举步朝正厅走去。
林楚悦也觉得这场面着实尴尬，与三姐林楚柔对视一眼，跟在众人身后加快往正厅的脚步。
走出一段距离，隐约还能听到身后梁氏关切的声音和凝心娇弱的回应声。
有两位小姐忍不住掩口轻笑，其中一位穿鹅黄色裙衫的小姐压低声音，带着点看戏的意味，“我随祖母来大长公主府，十回里倒是有七八回能遇到这位齐凝心小姐。”
这位小姐是吏部尚书赵丰荣家的嫡幼女，名唤赵影，祖母丰老夫人与德阳大长公主公主是手帕交。
赵影又道：“七八回里又有四五回，她都是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等在风口里。”
另一位湖蓝衣裙的圆脸小姐接口道：“这表小姐的心思，你们说何嘉知道是不知道？”
苏盼儿嗤笑一声，“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何嘉那眉毛底下莫非是两个窟窿眼儿？”
“是啊，”赵影十分赞同这话，“大长公主殿下对这事儿忌讳的很，府里无人敢置喙此事。”
林楚悦这会儿有种上辈子和朋友八卦明星新闻的感觉，她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吃瓜群众。
在古代表兄妹通婚实属平常，像《红楼梦》里，宝玉和黛玉是姑表兄妹，和宝钗是姨表兄妹。
但也不会像何家这样，连着几代都是表兄妹通婚。
林楚悦心里默默理着这复杂的关系：何嘉的父亲娶了姑姑家的表妹齐氏，何嘉的大哥娶了姨母家的表妹梁氏，这个齐凝心是何嘉舅舅家的女儿……
嚯，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段骁阳走在前面，耳力极佳，将这些小姐们的谈笑低语尽数听入耳中。
他非但不觉得这些小姐碎嘴刻薄，反而希望她们能多说些再多说些，让林楚悦多听听何家的一摊子破事儿才好。
不得不说，他确实达到目的了。
林楚悦这会儿只觉得这何家的关系，比那菊花品种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