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蝶这才回过神,连忙摆手,把契书又叠回原来的豆腐块样子,推给林楚悦,声音有些哽咽道:“东家,这、这礼太重了,我受不起……”
“你受得起!”林楚悦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一味甜’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你跟易昊都是脚踏实地的人,我既用你,自然不会亏待。”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她心里很清楚,铺子经营至今,自己到后面只是出点子的那个,真正行动起来经营的人是张蝶。
既然跟在她手下做事,没有她吃肉不给人喝汤的道理。要赚钱,也得散钱。
张蝶不再推辞,郑重接过契书,深深一福身,“张蝶谢东家厚赠!往后定不负东家信任!”
林楚悦扶起她,这才说起正事:“之前跟你提过,想把酒铺二楼关了,挪到更繁华的主街上去,你物色的如何了?”
提到铺子,张蝶立刻恢复精明能干的模样,“回东家,这段时日兄长陪我一起看了不少地方,也是巧了,昨儿个才看到一处极满意的!”
“哦?”
“就在朱雀大街中段,铺面不算大,上下两层,后面还有一个小跨院,位置格局都合适,兄长看了也说不错。”
“还没定下来,东家若是下午无事,我带您亲自去瞧瞧?”
“好,那就下午去瞧瞧。”林楚悦点头道。
时辰接近午膳,张蝶的母亲执意留饭,林楚悦推辞再三,还是盛情难却。
张母厨艺相当不错,做了一桌子家常菜,其中一道玫瑰腐乳肉据说是她娘家家传的手艺。
下午,林楚悦主仆三人由张蝶引着,来到朱雀大街看上那处铺面。
铺子门脸儿瞧着确实不大,上方门头牌匾上写着“锦绣布庄”四个大字,位置确实极佳,人流如织。
布庄老板姓古,是个四十出头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不过他看着眼带血丝,面容憔悴,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古老板强打着精神,带着林楚悦和张蝶里外查看,介绍铺面情况。
铺子内部结构确实不错,一楼二楼都很宽敞,后面连着的小院虽然不大,但拾掇的井井有条,院中还有一口老井,正方便取水。
“这铺子上下两层,后面小院,原本是库房和伙计的住处……”古老板介绍着,语气带着深深的不舍,“唉,不瞒两位说,这铺子是……内子家的祖产,我们从成亲后就一直经营到如今,若不是等着银钱救命,我也舍不得卖掉……”
他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
林楚悦敏锐捕捉到“救命”二字,正想细细询问一番。
买了人家房子总得了解清楚前因后果,以免事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就听到铺子门外传来一阵呼喝声,四五个穿着灰色家丁服饰的壮汉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管事模样尖嘴猴腮瘦麻秆一样的男人。
“古老爷,两天了,考虑的怎么样啊?我们公子的耐心是有限的,五百两银子,你还不识相点快把地契、房契交出来。”那瘦麻秆叉着腰,盛气凌人道。
古老板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微胖的身子气的发抖,“强盗,匪徒!你们这是明抢!”
“嘿!”瘦麻秆走上去,枯瘦如柴的爪子按住古老板的肩膀,似笑非笑道:“我说古老爷,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想想你那如花似玉的小闺女,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阮管事,你,你们……”
古老板听到他们拿女儿威自己,更是目眦欲裂,手指着那唤“阮管事”的瘦麻秆,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求求你们,求求阮公子,放小女一条生路吧……”
“放?”阮管事嘿嘿一声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你女儿不知廉耻自己跟人跑了,与我们家公子何干?”
“我劝你呢,还是赶紧拿了钱,滚出洛都,说不得还能留条活路。闺女嘛,就以后再生吧!”
古老板听到这颠倒黑白的话,浑身直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楚悦在一旁一直听着,眉头紧紧蹙起,原来这古老板贱卖祖产是为了女儿!
阮家?
莫非是济川侯府那个阮?
济川侯府算是洛都中比较没落的勋贵世家,之所以人人皆不敢小觑,是因为晋王侧妃阮梦月出自侯府二房,乃是二房庶女。
阮梦月的前半生堪称传奇,以寡妇二嫁之身嫁入皇室,并使得晋王专宠自己,晋王为了她甚至闹到要与晋王妃 和离的地步,最后虽然在太后和皇上的镇压下并未成功。
据说现在晋王带着阮梦月在晋王府一墙之隔的隔壁另辟府邸,过起了正经夫妻的小日子。
阮梦月后来还为晋王生下一子,如今才不过四岁。
除了这个幼子外,她还与早逝前夫育有一女,就是屡次对林楚悦不怀好意的江思思。
“东家,这……”张蝶眼见着阮管事一行人要去拉扯古老板,心中着急,她也没想到只是盘个铺子,背后竟涉及如此麻烦之事。
林楚悦抬手制止她要说的话,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去找易昊,多叫些人过来。”
张蝶一怔,反应过来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悄悄退到门口狂奔而去。
见她出去,林楚悦又小声叮嘱了茯苓几句,茯苓会意,趁乱也跑了出去。
云苓立刻紧贴她站好,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眼看着阮管事把古老板推搡倒地,林楚悦虽不欲轻易招惹麻烦,但眼见此等逼迫人至绝境之事,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她向前一步站在古老板身前,喝道:“住手!”
目光冷冷扫过那几家丁,“天子脚下,岂容尔等放肆!”
“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强买强卖致人于死地,敢问几位视王法为何物?”
那阮管事见她衣着不俗,气质不凡,气焰稍敛,心中略有顾忌,但依旧强硬道:“你是何人?”
“这位小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劝你少管闲事,尽快离开!”
林楚悦并不动怒,她现在要做的是尽量争取时间,闻言只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眼前,强掳民女,强占产业,若是闹到京兆府,不知贵府上的公子,担不担得起此等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