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瞳孔骤缩,
想都没想的扑过去,
“不要!”
一道温亮的弧度划过,碎裂声清脆而决绝,和地面碰撞出声响,而后四散开来,
江稚鱼的瞳孔随着玉镯碎片的散落,
瞳仁也失去光泽,眼底一片空白。
她出于本能的想走下去把碎片捡起来,却被谢临川强行按在床榻上,
漆黑的眸落在她平静的脸上,
阴鸷的视线直达眼底,嗓音裹着怒气,
“不是不喜欢吗,嗯?”
江稚鱼抿着唇,脸色却出奇的平静,
她不想被谢临川看到一丝别的神色,
只好收回手,
淡淡道:“到底是用钱买来的,摔了可惜。”
谢临川松开手指,一寸寸的在她眼底探究,
见她神色并无什么异常后,缓缓站起身让门外的宫人把那玉镯碎片清扫走。
江稚鱼余光看着那些碎片被宫人当做垃圾一样清理出去。
心口被冰冷的划过,尖锐的疼了几下。
谢临川注视着她,
一字一顿的冷着声线对她道,
“记住,没孤的允许,外边的任何都不能带进宫。”
他慢慢躬下腰,用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她的心脏部位,
眼尾压抑着怒色,
冷冷道,
“不光是物。”
还有人。
说罢,他转身离开寝殿,步伐沉重到每一声都砸在了她的心口。
她平静的躺在床榻上,
面色一片虚无。
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的心底滋生,
像被鲜血滋养了的魔鬼,不受控制的侵袭着她的理智。
她要逃出皇宫,
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那个掌控她的人。
——
另一边,
前殿的所有烛火都被熄灭,漆黑的殿里只能听到帝王不甚平稳的呼吸。
谢临川合衣躺在前殿安置的小榻上,
周身的寒气在黑暗空间里肆意游走,
只要一合上眼,
眼前就划过裴桢轻抚她手镯的场景,
还有她满眼不舍,仓惶去捡碎片的模样。
心口的怒意逐渐被嘲弄代替,
她很珍惜那个玉镯。
珍惜那个男人送给她的东西。
他缓缓合上眼,一想到这五年里他们朝夕相处,她心里的位置一点点被那人代替,
烦闷和戾气彻底在殿中弥漫。
他缓缓合上眼皮,
无妨,她如今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至少……人还在。
——
次日,
一夜未眠的江稚鱼缓缓睁开眼,
殿内已经悄然跪了一片宫女。
各种服饰,珠翠,被宫女举过头顶等着她挑选。
江稚鱼扫了一眼过去,
那里边,竟还有各色样的手镯,琳琅满目的摆了一盘,
甚至全部都是她手腕的大小。
江稚鱼只看了一眼,平静的视线就在那叠衣裙里挑了一件颜色最浅的天青色曲裾,
穿戴好后,又随便拿了一支绒花发簪将头发挽起,
直接走出乾元殿的时候,
竟没人拦她。
只是走在宫巷里,宫人们悄声打量的视线,时不时会被她感知到。
她一脸平静,直接回了秋华宫,
昨晚发生的事,苏瑾也已经得知,
他虽心疼江稚鱼,可身为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尤其牵涉帝王。
太皇太后身体逐渐好转,一日能有三四个时辰醒着。
江稚鱼在秋华宫守了一整日,
傍晚用饭时,太皇太后又睁开眼,
她把江稚鱼喊到床前问她要
“我的玉佩,你可有随身带着?”
江稚鱼摇摇头,她怕谢临川看到,便一直没贴身带着。
“我一直放在侧殿里。”
太皇太后点点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黑白分明的瞳孔划过一丝不舍,
江稚鱼还未看到,就被她掩盖去。
她轻轻掀开江稚鱼的衣领,看见那上边遍布的青色痕迹,
面色涌上心疼,
“告诉姑母,你如今对谢临川,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江稚鱼咬紧了唇,
喉咙像塞了一块棉花,堵的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泪水却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顺着脸颊挂在腮边,凉的让人心颤。
过了许久她才低低说道,
“姑母,稚鱼的家在宫外。”
太皇太后心思清明,知道她日日被谢临川强迫,定是不愿留在这皇宫的,
她叹了口,望着漆黑宽敞的寝殿,
嘴里喃喃,
“这皇宫困住了多少人,看似是富贵繁华之地,实则耐脏了多少肮脏。”
“走吧,都走吧,没有人想留在这里……”
江稚鱼喉间酸涩不已,她抱住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稚鱼舍不得姑母……”
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面露慈爱,
“姑母在这宫里斗了一辈子,从女人窝斗到男人窝,也注定要死在这宫里,死亡于姑母而言从不可怕,只是无言下去面对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她怜爱的抚着江稚鱼的脸颊,
“鱼儿……这么多年,姑母最的后悔的就是答应把你嫁给他,但当时你对他一往情深,姑母也不好阻拦你。”
“他自小就离开生母,在萧氏膝下勉强求生,养成了一副心思深沉,谋与算计的性子,你一闺阁女儿,自然难以拒绝这样的男子的倾心。”
江稚鱼抿着唇,
当年她对谢临川也可谓一见钟情,什么利弊都没考虑过。
她爱有多的浓烈,五年前收回爱意时就有多决绝。
她的后半生也绝不能困在这宫里,和他的女人斗的你死我活。
太皇太后将苏瑾唤来,
嘱咐她,
“今夜,你拿着玉佩去芳华殿,那里有一条密道能出宫,这密道宫里没几个人知道,皇帝也不知晓。”
江稚鱼心口猛跳,她攥紧了姑母苍老的手,
面容紧张的看着她,
“若他知道是姑母放我出宫,他会不会对姑母不利!”
太皇太后缓缓摇头,
“姑母在宫里几十年,势力也不是一下子就散了去的,放心吧,姑母有自保的能力。”
她一把推开江稚鱼,眼底积了些湿意,
“出了宫就不要回头,去江南也好,往北走也好,再也不要回来!与裴桢好好过日子,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