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眉扶着香兰的手,缓缓步入宽敞华丽、暖意袭人的内厅。
一眼便瞧见孟玄羽与孟承佑这两位天潢贵胄,正毫无形象地、大爷似的分两侧歪在临窗铺设的柔软贵妃榻上。
孟玄羽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不久,身上依然穿着那身象征郡王身份的、绣着四爪行蟒的吉服礼服,庄重而华贵。
孟承佑则随意得多,穿了一袭暗红色缂丝团龙纹锦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
两人皆是一副闲适模样,看着厅中聚在一起的年轻人们嬉笑打闹,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句。
卫氏则被恭敬地请到了正厅上首的主位旁坐下,含笑看着眼前这群生机勃勃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慈爱。
厅中正说笑玩闹的众人,一见卫若眉这位靖王府的女主人驾临,连忙停下了各自的动作,纷纷起身,整齐地向她行礼问安。卫若眉面上带着得体雍容的浅笑,一一点头回应,然后在林淑柔的小心搀扶下,步履安稳地来到了孟玄羽身侧的专属座位坐下。
她刚一落座,孟玄羽便极其自然地伸出长臂,一把将她笨重的身子揽进自己怀中,低头在她耳边亲昵地问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可是被他们吵醒了?睡够了没?”
“睡够了。再这么睡下去,要变成猪了。”卫若眉依偎在他温暖可靠的怀抱里,仰头笑道,眼角余光瞥见林淑柔已拉着阿宝的手,悄然走到了大厅中央,混入了云裳、云菲等人之中,这才凑到孟玄羽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悄悄说道:“玄羽,有个顶顶稀奇的事儿,我想说给你听,是……是与林娘子有关的,保管你听了,也要惊得呆住。”
孟玄羽闻言,浓黑的剑眉微挑,沉声道:“能让我惊呆?莫非……是她终于想通了,准备放下前尘,考虑改嫁了?”
卫若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笑道:“玄羽,为什么每次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呢,你就能猜对一大半?真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这有何难猜?”孟玄羽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扬了扬眉,故意逗她,“林娘子如今生活安定,阿宝也渐渐大了,她一个年轻寡妇,除了终身大事,还能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到吃惊?倒是你,现在倒好,也学会了那些后宅里年长妇人的做派,长舌妇似的爱打听起这些男女情事来了。”
卫若眉被他这话揶揄得俏脸一红,气得又举起拳头,捶了他一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孟玄羽笑着抓住她行凶的小手,握在掌心,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快说说,到底是哪位青年才俊,竟能入得了林娘子的眼?是谁?”
卫若眉正恼他方才说自己是“长舌妇”,扭过头气道:“不告诉你!你不是能耐大,会猜吗?有本事就自己猜去呀!”
“猜就猜,这有何难?”孟玄羽自信地一笑,开始抽丝剥茧,“这人,我认识不认识?”
卫若眉点了点头,肯定道:“认识。”
“嗯。”孟玄羽沉吟一下,目光扫过满厅的男宾,继续问,“那么,他今日……可在我们这靖王府中?”
卫若眉闻言,顿时犹豫了。今日在靖王府的男性,除了孟玄羽本人,还有孟承佑、云煜、赵琪、云烨、李墨书等几人,范围已然如此之小,以孟玄羽那洞察秋毫的聪明劲儿,那还不是一猜就中?
于是她连忙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耍赖的口吻道:“哼,我才不告诉你呢,你自己猜吧!”
两人正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笑,气氛温馨甜蜜,王府的大总管胡管事却在此刻脚步匆匆、神色略显急迫地走了进来,在孟玄羽座前不远处站定,躬身禀报道:“启禀王爷,府外有客到,广仁堂的沈文钦沈少主,特来向王爷拜年来了。”
“是文钦啊!”孟玄羽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真切的笑容,一边小心地扶稳了怀中的卫若眉,一边坐直了身躯,对胡管事道,“还通传什么?都是自家人,赶紧请他进来啊!”
原本歪在对面榻上的孟承佑见状,也立刻收敛了慵懒之态,端正地坐了起来。
两位王爷连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正厅中央站定,以示对来客的尊重。原本在厅中嬉笑玩闹的云府小辈们,见到这般阵仗,也立刻安静下来,极有眼力见儿地各自寻了座位,规规矩矩地坐好,不敢再肆意喧哗。
孟承佑一边在正厅主位上重新落座,一边略带抱怨地低声对身旁的孟玄羽道:“文钦今日来访,你府上的人都不提前向你这靖王通传一声的吗?让他瞧见我方才那般随性散漫的样子,多影响本王在他心中英明神武、威仪棣棣的形象啊。”
“早就通过气了。”孟玄羽在他身侧略次一级的座位上坐下,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回道,“只是文钦前两日递帖子时说,他要么初三来,要么初四来,并未说定具体是哪一日。再说,你在文钦心中的形象好得不得了,是光风霁月、不拘小节的豪杰,放心,塌不了。”
两人这边刚低声交谈完,坐稳身形,沈文钦已在几名靖王府侍从的恭敬引领下,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孟玄羽最初与卫若眉相识相处之时,曾在她面前装着与沈文钦素不相识。
直到后来,卫若眉才逐渐知晓,这两人不但早就认识,更是相交多年、可以托付生死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