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郊吴家庄时,玄羽为了让歹徒招供,曾给了那几个歹徒一百两银子,眉儿觉得这银子应该由她来出,为了还这一百两银子,专程去徐府找过我。”
卫氏这才明白,那天卫若眉跟自己讨要了一百两银子,原来是这样的用处。
卫氏望向卫若眉,有几分恼意地说道:“眉儿,娘就说你从来没有要过这么多的银子,那日你问娘要的时候,娘十分奇怪,便问你拿了银子做什么用途,结果你说你是拿去捐给赵三娘子,丫头,你打小规规矩矩,诚实可信,你几时竟学会了说谎了?你可还有什么事是瞒着娘的?”
过往的细节,通过孟玄羽的陈述,竟一点点的对应上了,还了它本来的样子。
孟玄羽嘴边浮起一丝笑意,不自主地望向卫若眉,心里想着:卫夫人,这丫头,瞒着你的事可多了。说出来要吓死你。
看来,女儿长大了,可就留不住了。
一见卫若眉心虚得可爱的样子,孟玄羽又忍不住想要逗她,于是一脸严肃地向卫若眉道:“眉儿,你可要跟你娘好好说说,还有什么事瞒着你娘,你可不能学坏了,跟你娘也说谎。”
卫若眉闻言,气鼓鼓得睁了孟玄羽一眼,自己被逼无奈向母亲说过的谎,几乎都与眼前这男人有关。
孟玄羽见目的达到,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为了不表露出来,只得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也不算说谎,玄羽将这一百两银子转交给了赵三娘,算是帮卫姑娘捐了。”
卫若眉只低头不敢回话。
卫氏这才望向孟玄羽,她现在更好奇了,更想要知道两人交往的经过。
孟玄羽:“那日眉儿去找我还银子,我遇了些不快之事,心事重重,便邀请眉儿陪我饮酒。”
天啊,孤男寡女,他们竟然还一起饮酒?那还了得,这酒后……可不就得乱性了?
明知事情全部都已经过去了,卫氏在孟玄羽的陈述中还是不停地感受着当时的气氛,慌乱不堪。
“眉儿不肯,玄羽再三恳请,眉儿这才饮了三小杯,这也算是眉儿对玄羽的信任吧,玄羽十分高兴。”
确实,如果卫若眉不信任孟玄羽,那必定是毫无疑问的拒绝,别说三杯,一杯都不会饮。
“终于找到可以倾诉之人,那日我便将这些年遭遇的不幸,告诉了眉儿,眉儿十分同情我,也同时勾起了眉儿自己的伤心往事,眉儿情绪一时失控,便悲伤痛哭。”
卫氏听到此处,回想起这三年来,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自己一提到伤心往事便会难过,而卫若眉总是镇静如常,在自己难过的时候极力地安慰着自己,而她本人,从不曾因父兄的离去情绪崩溃过。
如今想来,卫若眉也与自己一样,极度的悲伤,只是为了稳住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才强忍着不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来。
而今却在另一个男子面前痛哭,可见她的内心里觉得这个男子是可依赖,可信任的。
卫氏不由有些恍惚,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了二人。
孟玄羽边说边一直关注着卫氏表情的变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后来呢?”卫氏追问道。
“后来玄羽安抚着眉儿,让她凡事朝前看,玄羽父母皆亡,也这么过了,而她,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还有慈母相伴,应该尽早让自己忘却之前的痛苦,想办法高兴起来才好,毕竟,过去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来。逝者已矣,生者犹存。”孟玄羽淡定地说道。
卫氏激动的点头:“王爷说得是啊,再难过,又能怎样,逝去的人毕竟不可能再活过来,你这么安慰小女,妾身十分感激。”
卫氏这才想起来,有一天卫若眉将房间里的话本子全部翻出来,说是要讲笑话给乐善堂的孤儿们听,当时卫若眉还讲了几个笑话将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多久没有那样笑了啊?笑得多开心啊,天天那样,忘却忧愁痛苦,那该多好啊?
“原来,那天你说要当说书人,讲笑话,是王爷建议的?”卫氏问向卫若眉。
“夫人,以后不必叫我王爷,称呼我玄羽便好。”孟玄羽道。
“王爷……这样失礼了吧?”
“怎会,你是眉儿的母亲,亦是玄羽的长辈,又岂会失礼。”
孟玄羽差点说,你以后便是我的岳母,想想还是暂时改成“长辈”。
“那好,玄羽,请接着说。”
“后来,眉儿越来越起疑,怀疑我的身份,我本也不打算瞒她太久,所以也早就准备好了要坦白身份。”
卫若眉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忍不住插话道:“是你不打算瞒太久吗?是瞒不住了,我的好王爷。”
孟玄羽见卫若眉一副娇嗔模样,又被她逗笑了:“好好画你的图纸,没画好,看我怎么罚你。”
卫若眉做了个鬼脸算是回应。
“再后来,云裳邀请玄羽到云府做客,玄羽又来了青竹院陪夫人叙话,这些夫人便都亲历了,其中细节,夫人都是知晓的。”
那时卫氏并不知晓孟玄羽的身份,只当他是“徐公子”,还热情地邀请来青竹院,孟玄羽龙章凤姿,样貌出挑,且礼数周全,行为端方,当时是动了认他为婿的心思的,觉得这徐公子也可以是卫若眉的良配的。
只不过卫氏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卫若眉嫁给云熙,又觉得对这徐公子不甚了解,才没有执意下去。
孟玄羽继续陈述首。
后面的事,卫氏事多半知晓,孟玄羽在春日宴当天现身,并处罚了禹州城中造谣抹黑他的一批人,同时还处置了暗中买凶绑架云裳与卫若眉的陈娇娘,雷霆手段一出,禹州再次人心慌慌。
孟玄羽简单带过春日宴处置歹人的过程,又说起了卫若眉生病。
“玄羽那段时间刚刚宣布回了禹州,堆积如山的公务等着处理,云煜差人来通报眉儿生病,高烧不退,玄羽心急如焚,丢下手头公务,找来文钦,从王府冰窖装了冰块,跟在文钦后面,罩着披风,混进了青竹院。”
卫氏回忆起当时情景,当时见着这个罩着披风的男子,极度生疑。
只是沈文钦何等样人,整个云府都非常信任沈文钦,既然是沈文钦带来的人,卫氏也不便过多质问,云煜又配合着将自己支开,孟玄羽就第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得潜进了女儿的闺房,那时卫若眉重病卧床,那可是什么样儿都给这糟心的孟玄羽给看了去。
心中又是气,又是不忿,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因玄羽在西部打仗,那边士兵高烧不退,都是以雪擦身降温,是以玄羽从王府的冰窖里带了些冰块来助眉儿退烧。”
“擦身?”卫氏差点没从椅上掉了下来。
孟玄羽吓得连忙解释:“卫夫人不要误解,我只是将冰块裹在手巾中敷在眉儿额头上。”
卫氏这才放心下来,不由得叹了口气:“玄羽这份心意是好的,法子也是好的,只是这冰块可以交给妾身来帮女儿敷,何须玄羽亲自动手。”
卫氏心中想的始终是男女大防。二人在没有正式的名份之前,所有的亲近的交往,都是有违世俗礼法的。
至少,卫若眉是这样被教大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卫若眉与孟玄羽两人尽皆面红耳赤。
这不是很明显吗?
孟玄羽就是想亲自上手。
“那眉儿在病间,你来青竹院就这一次吗?”卫氏不依不饶,非要将所有的事情弄个清楚。
“回夫人话,两次,第二天,玄羽让沈文钦以带你看药材的由头,将你带去了沈府,玄羽便在云煜的遮掩下,再来看了眉儿。见眉儿完全没事了,玄羽这才放心。”孟玄羽向来狡猾,但今天却无比诚恳,有问必答,句句属实。
卫若眉却想起那天,自己想要躺在躺椅上,孟玄羽不由分说将自己抱了过去。
那时病得昏沉沉,卫若眉嘴上是抗拒的,但,躺在他的怀里,是那样的安宁舒适,心里觉得不应该这般,但身体却又一点也不排斥。
卫若眉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自己好像早就喜欢上孟玄羽?到底是从哪一个时刻开始的呢?
孟玄羽见卫若眉神色古怪,便猜她想起那日自己抱她的情景,唇边不自觉得浮出一抹浅笑。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可爱?让自己忍不住时刻的想靠近她。
若眉病好之后,孟玄羽便以新建王府,卫若眉懂建筑为由,让她参与云氏木艺画舫谈会。
卫氏正是那天见到孟玄羽送给卫若眉的那张大灰狼给小白兔敷冰块的画,才猜出孟玄羽来过青竹院。
当时感觉,天都塌了,云熙若知道了,怎么得了?
孟玄羽老老实实交待了与卫若眉所有的交往细节,卫氏心中说不出的感慨,这孟玄羽的所作所为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此细心周到, 如果说只是为了一时新鲜猎艳之举,实在是说不过去,每个细节都藏着温柔地呵护,这如何装得出来?又有什么必要去装呢?
卫氏的心,一点点地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