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静静地看着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刚才那番“佛系躺平”的宣言，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言论。
就在我准备开口再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形象时，他却笑了。
他抬起手，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当然怎样都可以。”他的声音很温柔，“这是你的权利，你有选择的自由。”
我心里顿时一松，但还是有些迟疑：“可这样一来，龙老的百年大计不就泡汤了？龙门的发展也不能更上一层楼了。”
“你过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和事，都会因为我这个决定，受到很大的影响。”
萧辰叹了口气，他的手从我的头上滑落，轻轻握住了我的肩膀。
“为什么要把还没发生的事情纳入选择成本呢？”
“重要的不是未来会怎样，而是你现在想怎样。是你的选择，去创造未来，而不是让一个虚无的未来，来逼迫你做选择。”
“所以，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责任感。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的期望负责，你只需要听你自己的。”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认真：“你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我心里一暖，那股因为恐惧和迷茫而紧绷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缓缓地松懈了下来。
我忍不住打趣道：“你就不怕龙老知道了，回头骂你是个白眼狼，帮着外人毁了他的好事？”
萧辰闻言，自嘲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和释然：“也许吧。”
“但就像你说的，龙老既然一开始就选择对我隐瞒真相，想必也是早就知道，我不是那种会……”
我笑嘻嘻地接过他的话头：“助纣为虐的人！”
萧辰被我逗笑了，伸出手指，宠溺地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
“而且，这件事的主导权在你手上。如果你不愿意，谁也逼不了你。我只不过是表达一下我支持你的立场罢了。”
说到“立场”，我心里那根刚刚放松的弦，又悄悄地绷紧了。
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看着他，试探地问道：“那……抛开我的意愿呢？只从你自己的角度考虑，你是希望继续，还是想停下来？”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萧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垂下眼眸，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考，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涩：“其实……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握紧了拳头，轻声问：“为什么？”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什么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不给他任何回避的机会。
“为什么不想继续？我打退堂鼓，是因为我害怕，我怕未来会发生一些我无法掌控、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你呢？你一直是最坚定地支持我走下去的人。现在，你又是在怕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相信以萧辰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出我话里的意思。
果然，他的眸光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过头，看向窗外，目光变得悠远而飘忽。
“我是个孤儿，六七岁的时候被龙老从一场洪水中救下……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待在龙门。”
“龙门就是我的家，我的一切。”
他转回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我绝不会有任何背叛龙门的可能，永远不会。”
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只能点点头：“我知道啊，龙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萧辰是最忠诚的那个。”
我本以为这番话能让他安心，可没想到，听完我的话，萧辰的眸光却是猛地一暗。
他忽然拉过我的手，不由分说地覆到了他腰间。
手心下，传来一种凹凸不平的、属于纱布的粗糙触感。
纱布？血？
我的心猛地一揪，拧起眉，焦急地问：“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我顾不上别的，立刻掀起了他的衣摆。
只见一圈凌乱的纱布缠在他精壮的腰侧，边缘还渗着刺目的血丝。
萧辰按住我想要解开纱布的手，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别担心，不是被人伤的，是我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我更不解了，“你好端端的，拿刀捅自己腰子干嘛？”
他苦笑着解释：“因为这里……有一个我不想留下的东西。”
腰上能有什么东西？还非得让他自己动刀子嘎掉？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影蛛之前在群里发的那张尸检图。
那条像波浪线一样的、奇特的胎记，正巧，位置就在腰上。
我彻底懵了。
我的手僵在他的腰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看萧辰这意思，难道……难道他腰上，也有那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可是那个死了的奸细，明显是龙门的敌对势力，还妄图在餐厅里杀掉我。
那他……萧辰他……
我不敢再想下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在崩塌。
萧辰看着我煞白的脸色，有些颓然地松开我的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上会有这个。”
“以前，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从来没有在意过。”
“可是，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形状，它居然会出现在一个企图伤害你的奸细身上……”
“我本来不想瞒着你，可是……我太害怕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我怕你怀疑我，怕你用看敌人的眼神看我……”
“所以……我就用匕首，把它剐了。”
我本来还愣愣地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然而他最后那句话，却像一道闪电撕裂了我的思绪。
那副血淋淋的画面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的心骤然揪紧，连呼吸都跟着痛了起来，身体也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我的反应让萧辰的身形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眼神绝望地看着我，嗫嚅着问：“你……是在怕我吗？”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如果你不信我……我愿意放弃辰字部首领的位置，我不再参与龙门任何事情，我……”
这可误会大了！
我的金牌cEo要是撂挑子不干了，我的天都要塌了！
“不是！”我猛地打断他，冲过去想抱住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急切地抓住他的手。
我急急地解释说：“我不是怕你！我没有怕你！我只是……心疼！”
我简直不敢想象，当他发现这个秘密时，内心是何等的恐惧和绝望。
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用刀子硬生生把自己那块皮肤割掉。
我看着他依旧惶恐不安的眼睛，努力地组织着语言。
既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一个胎记而已，能证明什么？”
“就算你曾经真的是某个组织的人，但你来龙门的时候才几岁？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是龙门养大的，那就是龙门的人！”
“如果你真的有问题，龙老那个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的老狐狸，肯定早就发现了，怎么可能还把你带在身边培养？”
萧辰听了我的话，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复杂到让我心惊的情绪。
他问出了一个让我瞬间如坠冰窟、细思极恐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龙老一早就知道我的来历，所以……才一直把我游离在所有真正的核心机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