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之后，一时间，整个卡申山脉地动山摇。
“慢着……炸弹有这么大威力吗？”萨斯诺夫愣住了。
预想中的爆炸发生了，可并未如预料般造成山体滑坡，掩埋敌人。与之相反，在场所有人都忽然有了一种失重感——他们自己、连同机体、连同大地本身，都径直掉了下去。
滑向无尽的深渊。
[许久]
尤恩终于睁开了眼睛：“呃，见鬼……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是以相当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某种意义上，他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诡异的地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先前就有过很多次……
尤恩推开舱门，从里面爬了出来。
外面看起来有些黑，但显然这个时候还不是黑夜。所以，这里是……地下洞窟？
机体旁边堆砌着的是一同滑落的乱石与杂草，还好没被埋在里面。但根据土块的大小程度，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还能没事，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充作了缓冲垫。
“有点意思。”
尤恩走向旁边希诺的机动装甲，看起来好像被埋住了。于是他扒开泥沙，使驾驶舱门暴露出来并打开。
“嗯，没有人？”
“当然没有了。”希诺笑着从尤恩背后冷不丁地出现，“因为我早就从那种地方逃出来了。”
“然后又用泥土把驾驶舱伪装成埋着的样子，骗人过来挖吗？”尤恩皱着眉说。
“你还真别说，万一罗斯诺夫佬醒了，一看你舱门打开肯定会有警惕，这样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那我们是不是趁现在弄死他们比较好？”
“不行……他们的机动装甲一旦从内部锁上就没法轻易从外部打开。”希诺说，“周围我已经先看过一遍了——我想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哦？”
尤恩拿出手电筒，跟着希诺走向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未知前方。
“小心，附近还有不少石笋——应该是这样。”希诺说，“在这里光能传播很远，而且几乎没有衰减，证明这里以太能浓度非常高。”
“非常高吗？”尤恩陷入了沉思。
他所见到的地方只有两处出现过以太能非常高的情况：沉沦之城和始源林海，这两个地方也都与魔金属相关。
会不会这里也是有着什么魔金属存在？
“看到那个了没有？”希诺用自己的手电筒晃了晃，“那是木质的框架。”
“像是矿洞里才会见到的东西……”尤恩似乎想起了什么，“矿洞？”
“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卡申银矿的旧矿洞。”希诺看起来异常兴奋，“传说居然是真的！”
“上百年的特威尔战争，围绕矿坑的古罗斯诺夫历史，直到数十年前因矿脉枯竭而关闭。”尤恩也认真了起来，“如果那几百万字的资料全都是真的的话，那无疑是会改变世界！”
“呃，其实那些文献资料很可能真的是瞎编的，但矿洞真实存在。”希诺抚摸着洞穴的岩壁，“而且，矿脉枯竭而关闭也大概率是假的，它的关闭另有原因。”
“是，这些矿石似乎含银量极高，矿脉也根本没有枯竭的意思。”尤恩从侧翻的废弃矿车里捡起一块矿石，“他们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放弃了开采。”
“比如……挖到了什么不该挖的东西。”希诺悄悄关上了手电筒。尤恩见状，也将自己的手电关上。
幽暗深邃的地底矿洞尽头，一道神异的光芒穿过窄小的裂缝，照进其中。
二人屏息凝神向前走去，渐渐的，光明越发强烈，越发温和，如满月的光辉，照耀夜归的故人。
他们穿过狭窄的石缝，终于得见光明的来源——
巨大的地下洞窟中，银色的湖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湖的一畔，建立着偌大的古城，似乎被皑皑白雪覆盖。
而在另一畔，则是发着亮光的，遮蔽穹顶一半的银色巨月。
“这是……浸没之城。”
尤恩被这般美景震惊到下意识地忘却了呼吸，良久才猛觉头顶发痛，俯下身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起粗气。
这绝非是现代的建筑，而是如萨林市的沉沦之城一样，是上古时代的先民们所建造的地下都市。
“看来这座银矿中的银子还不简单呢。”尤恩说，“湖中的湖水，屋顶的积雪——全都不是真正的液体，而是，秘银。”
“你参阅过古籍了？”
“那是当然。”尤恩说，“我在帝都图书馆里好不容易找到了魔金属的相关文献。秘银的性质在于其温度导流效率极慢，但电阻非常小，可以随以太能浓度的改变而改变自己的熔点和沸点。”
“被秘银所覆盖，千年之前的城市……呵。”希诺走上前去，“雪景很漂亮，但是我们该怎么下去呢？”
尤恩望了望前面的悬崖，估算了一下高度：“我看有点悬。要是有什么登山镐和缆绳就好了。”
“可惜没有。”希诺又说，“这么小的矿洞又不足以让可滑翔的机动装甲塞进来……就算塞进来我们也不知道如此高的以太能水准会不会让发动机过载爆炸，不一定能成功滑下去。”
“说实话我们现在该认真考虑的东西是如何爬上去吧？”尤恩说，“掉进这么个鬼地方，再爬上去也不容易。”
“同意。”希诺建议道，“这里氧气看起来挺充足……要不还是等待一下地上的救援吧。”
“那就这么干等着？”尤恩说，“什么事都不干，还真无聊。”
“啊……正巧我这里有一副扑克牌！”希诺从包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怎么样？”
“你为什么还会带着这个？”尤恩摇摇头，“算了吧，只有两个玩家玩的扑克牌游戏？真没意思。”
“不止两个。”
“嗯？”两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去。一位黑色长发，耳型轮廓有些诡异的男人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没等反应过来，他抬脚就把尤恩给踢了下去。
“去死吧，人类！”黑色长发男子，也就是艾希礼恶狠狠地说。
“你……”希诺迅速后跳并翻滚躲过艾希礼的扫腿，而后就欲拔枪射击。
但在高以太能浓度的条件下，艾希礼的速度与力量都得到了极大提升，其迅速拔出短刀对希诺展开追击，二者扭打在一起。
速度的对决上，希诺显然不敌，力量的对决上，希诺也差了点火候。最后，他决定以身犯险，主动让出身位，向靠近悬崖的一方站立。
艾希礼以连绵不绝的招式逼迫希诺向后退却，想迫使其掉下悬崖，但也难以避免地向着悬崖靠近。
“……这就是精灵族！”艾希礼抬脚也要把希诺踢下去。
希诺在被踢下去的一瞬间抓住了艾希礼的脚踝：“至少拉你一起——”
“呵，精灵的体重可是很轻的。”被拉下去的艾希礼不以为然地说，“即使这样摔死的也只会有你一个。”
“但是拿你当缓冲垫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吧？”由于空中没有借力的物质，艾希礼的力道很难发挥作用。希诺趁机调转身姿，把艾希礼垫在下面。
落地猛冲之后，两人竟然在地面上弹了起来，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岩石……像蹦床一样？”趴在地上的艾希礼陷入了震惊。
“我看你更像个蹦床！”希诺拔出枪械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确实是真的。”尤恩走了过来，“刚才我摔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石头似乎突然变软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非非牛顿流体吗？”希诺说，“慢速情况下硬化，快速情况下软化？”
“搞不懂，物理学不存在了？”尤恩踢了踢地面，“但也似乎只能这么解释。”
“应该是秘银矿脉的作用，我能感觉到！”趴着的艾希礼突然说，“这里是魔金属的海洋，凡人不应涉足之地……”
“老实点！”尤恩叫道。
“总有一日，你会感谢我尝试把你杀掉的举动。”艾希礼恶狠狠地说，“人形的灾难，灭绝使徒。”
“是在说我吗？”尤恩不禁无奈地感叹，“怎么一个个地都跟我有这么大仇，我跟你很熟吗？”
“‘精灵牌缓冲垫，用过都说好’。”艾希礼模仿着尤恩的语气说，“这已经是你们第二次拿我当缓冲垫使了吧，混账人类！”
“那还不都是你自找的？”尤恩嘲讽道。
“这也是迫不得已。”艾希礼嘴硬道，“你才是最大的祸害！居然把树种……”
“转念一想是你救了我们才对。”尤恩想着说，“没你用那种大鸟把我们抓去始源林海中央，我们就无法找到黑树果实缓解魔毒，也就无法把果实带出去——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始源林海？”希诺惊讶地问，“那里面竟然有人吗？”
“准确来说他某种意义上也不是人。这双眼睛，我还记得——他叫艾希礼。”尤恩解释道，“他是生活在林海精灵国的精灵。”
“呵，那种哄小孩的传说现在也变成真的了。”希诺神情复杂地说，“现在还有卡申银矿，呃……我们的……唯物主义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你还没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吗？尤恩-赫斯特？”艾希礼气急败坏地说，“你是‘灭绝’的使徒，也就是说，你会引起下一次以太灾变！”
“以太灾变？”尤恩和希诺来了兴趣。
“世界上的以太能级会再度降低……我看到时候，你们现在的这些机动装甲也都别想开了！”艾希礼大吼道。
“有趣。”尤恩说，“那听起来很棒，至少各国会因机动装甲的瘫痪暂时放弃战争……直到新的技术出现。”
“话说起来，不知道你之前注意过没有。”希诺想着说，“以太能其实在世界范围中是一直处于消耗状态的。虽然有学者根据外围信息论证过始源林海中的魔素植物会制造以太，但那些以太大部分都会又被自己消耗掉，完全不足以补充世界以太能每年消耗掉的量。”
“而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是以太能的恢复。人们发现在各个地带，如果不存在人工干预的话，无论纬度变化，还是环境条件变化，以太能的常规最高平均水准可以说是几乎完全相同的。以太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不存在质量、体积的东西，却又确实存在，可被魔晶、魔金属、魔素生物等介质转化为能量。”
“我听说，根据专家研究，只有海拔对以太能的常规浓度有影响。”尤恩说，“对于以太的来源，学术界主要持两种态度，即地源论和外源论。前者认为以太能量由引力引起，其传递似乎是从亚达星球的地核开始，逐级向上传递，直到太空……”
“如果是地源论所说的那样的话，太空中的以太应当极其稀薄。”希诺反驳道，“真是那样，太阳光是怎么照射进来的？”
“他们会说是太阳产生了这一切。”尤恩说，“但这却无法解释那些跨越河系的古老星光从何而来。”
“后者说‘虚空产生以太，物质会阻滞以太传播’。但如果采取这种论断的话，就无法解释为什么矿井越往下挖以太能浓度越高这种现象。”
“将这二者兼并即是‘‘双源论’，可双源论本质上更像是在和稀泥，将二者强行结合在一起。解释现象可以，但理论部分一塌糊涂，狗屁不通。”
艾希礼咯咯笑了起来：“以太本就是神灵的恩赐，而非汝等凡人的夙愿。从你们傲慢地认为这个世界是个球体开始，一切就都产生了偏差……”
“闭嘴，地平猴。”尤恩说，“但无论怎么解释，最重要的还是，两种源头论都说明不了以太灾变。如果有源泉这种东西，以太能的浓度就不可能下跌。”
“以太是赐予众生的宝贵礼物，而灾变是对你们肆意浪费的态度做出‘收回’举动的惩罚！”艾希礼狞笑着说，“滥用魔金属、制造战争、将力量用于自相残杀，所以人类这种劣等的物种应当得到净化……呃！”
话还没说完，希诺一记手刀将其打晕过去：“别理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了。下一步要干什么？”
些微诡异的响动从古城中传来。似乎像是——人类的笑声？
尤恩转头看着远处的城市：“我说，趁现在还有些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去那边探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