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买卖听着就一股子血腥味儿。
卡恩那双鹰隼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仇恨，像两把冰锥子，扎得人心里发毛。帮他杀人… 杀几个所谓的“拾荒者”头目。在这鬼地方，人命比辐射尘还不值钱，我他妈好像也没资格装清高。我自己手上沾的血还少吗？虽然大部分时候是为了活命。
“好。” 这个字从我干得冒烟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劲儿。为了那点关於“蓝血”的线索，为了能在这该死的废土上多喘口气，这脏活，我接了。
卡恩脸上那道狰狞的弧度扯得更开了，像是在笑，又更像是在呲牙。“痛快。” 他收起枪，但那股子戒备劲儿没松，只是从随时开火的状态，变成了监视猎物的状态。“收拾一下，天黑前出发。那帮杂种的巡逻路线我摸清了，有个地方适合打埋伏。”
他不再废话，自顾自地走到溶洞角落，开始检查他那把宝贝狙击枪，又从一个金属箱子里拿出几颗黄澄澄的、看起来就比普通子弹粗壮一圈的特殊弹药，一颗颗压进弹夹，动作熟练得像呼吸。
我靠着潮湿的洞壁坐下，尽量离他远点。体内那股力量因为刚才的紧张和短暂爆发，又有些蠢蠢欲动，皮肤下的暗蓝纹路微微发热。我强压下去，闭上眼，试图让那该死的能量感知视野稳定下来。这玩意儿好用，但耗神，得像锻链肌肉一样慢慢适应。
低语声在背景里嗡嗡作响，分析着刚才获取的信息：“目标：‘拾荒者’… 威胁等级：中高（基於卡恩描述及装备判断）… 环境：开阔废土，伏击点未知…”
“交易条件：击杀特定目标，换取情报及引导…”
“风险评估：高。目标数量及实力不明，卡恩可信度存疑…”
“建议：保持警惕，获取更多战术信息。”
不用它说，我也知道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卡恩不是善茬，那些“拾荒者”更不是。但眼下，我就像掉进流沙的人，抓住根带刺的藤蔓也得先爬上去再说。
休息了大概个把小时，主要是为了恢复点体力，顺便让左臂那道伤口癒合得差不多。卡恩扔给我一块硬得像石头的肉乾，味道齁咸，还有一股骚味，但能顶饿。我默默地嚼了，连同那股不安一起咽下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透过洞顶缝隙投入的光线变成了更加压抑的暗红色。卡恩站起身，把伪装服的兜帽拉得更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走了。”
他推开入口的伪装石板，灵活地钻了出去。我紧随其後。
外面的温度降得厉害，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辐射尘的颗粒。夜晚的废土比白天更危险，各种夜行变异兽开始活动，但同时，也提供了更好的掩护。
卡恩显然是这里的老地头蛇，他在起伏的丘陵和乱石堆中穿梭，脚步轻盈得像只狸猫，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我凭藉着能量感知，勉强能跟上他的节奏，但好几次差点踩松石头，惹来他回头冰冷的一瞥。
我们没有交谈，沉默地在越来越深的暮色中前行。能量感知视野在夜晚反而更加清晰，周围环境的轮廓以冷色调呈现在脑海中，比肉眼看得更远，但缺乏色彩和细节，有种不真实感。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卡恩在一处看起来像是古老河床冲刷形成的、布满巨大鹅卵石的乾涸沟壑边停了下来。他示意我趴下，然後指着沟壑对面大约四五百米外的一条隐约可见的、被车辙压实的小路。
“就是那儿。”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流声，“他们从北边的废料场回来，必经之路。一般是两辆武装皮卡，七八个人。目标是第二辆车副驾驶上的光头，叫‘屠夫’巴兹（butcher baz），还有开车的那个瘦高个，‘蠍子’斯汀（Scorpion Sting）。巴兹必须死，斯汀能活捉最好，他知道些东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条小路在能量感知中呈现出一条微弱的、被反覆碾压的能量残留痕迹。四五百米，这个距离对卡恩的狙击枪来说应该很舒服，但对我而言… 我手里只有一把射程和精度都堪忧的破手枪，还有把匕首。怎麽参与？
“我干什麽？” 我低声问。
卡恩从伪装服下面掏出一个用脏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扔给我。我接住，入手沉甸甸的，打开布，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但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泵动式霰弹枪，旁边还有十几发红色的独头弹。
“拿着这个。等我第一枪干掉巴兹，制造混乱後，你从侧面摸过去，尽量靠近，用这玩意儿招呼。别省子弹，也别靠太近，斯汀那杂种喜欢用喷子。” 卡恩冷冷地部署任务，语气像是在安排一个消耗品。“我会在高点掩护你，但别指望我能照顾到你。干掉他们，抢了车，我们就能快点到破碎穹顶。”
我掂量着手里这杆老枪，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这玩意儿近距离威力巨大，但同样，使用它也意味着要贴脸拼命。卡恩的计划很简单，他远程狙杀首要目标，我负责冲进去制造混乱并补刀，说白了就是吸引火力的炮灰。
但我们没得选。
“知道了。” 我把霰弹枪检查了一下，动作有些生疏，但基本的操作还记得。将独头弹一颗颗压进弹仓，咔嚓一声上膛。冰冷的杀戮感沿着枪身传递到手上。
我们各自寻找伏击位置。卡恩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沟壑一侧的一块风化严重的巨岩顶部，那里视野开阔，又便於隐蔽。我则选择了沟壑边缘一丛枯死但根系庞大的灌木後面，这里离小路更近，大概一百米出头，冲过去不需要太久，灌木丛也能提供初步的遮挡。
趴在地上，冰冷的石头膈得人生疼。我把霰弹枪架在灌木的缝隙里，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融入这片死亡的环境。能量感知视野扩散开，笼罩着前方那片区域，像一张无形的网，等待着猎物撞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晚的废土并不平静。远处传来不知名变异兽的嚎叫，风吹过石缝发出呜咽，偶尔还有细碎的、像是什麽东西在爬行的声音。每一次声响都让我的心跳漏掉半拍。
低语声在这种环境下反而变得更加活跃，不断扫描着周围的能量信号，过滤掉无关紧要的变异生物，专注於搜寻车辆引擎的震动和人形生命体的特徵。
“外部温度持续下降… 机体代谢减缓以保存能量…”
“感知范围内无异常大型机械信号…”
“卡恩生命体徵平稳，处於高度戒备状态…”
我瞥了一眼远处岩石顶端，卡恩像尊石雕，一动不动，只有狙击枪的枪管偶尔会极其细微地调整一下角度。
等待是最煎熬的。寒冷、饥饿、伤口癒合带来的麻痒，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杀戮的紧张，交织在一起，折磨着神经。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混乱的念头：那些“拾荒者”长什麽样？他们该死吗？我杀了他们，和“清道夫”杀我有什麽区别？为了活下去，就可以变成野兽吗？
没有答案。废土的法则就是这麽赤裸和残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更长。就在我感觉四肢都快冻僵的时候，低语声突然发出了警报！
“检测到轻型内燃机引擎震动信号！两个源点！方位：北偏东！距离：约一点五公里！速度：中等！接近中！”
来了！
我精神一振，所有杂念瞬间抛到脑後，全身肌肉紧绷起来。轻轻拉动霰弹枪的护手，再次确认枪膛里有子弹。
远处，传来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引擎轰鸣声，越来越清晰。
能量感知视野的边缘，两个代表着车辆的、散发着热量和废气能量的亮点，正沿着那条小路，稳稳地驶入我的“网”中。
车灯的光柱像两把利剑，划破了废土的黑暗，也照亮了即将到来的血腥杀戮。
卡恩所在的岩石方向，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拉动枪栓的轻响。
猎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