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他妈是什麽感觉…
控制中心的金属大门在身後合拢，将最後一丝微弱的光线也彻底隔绝。绝对的黑暗瞬间包裹上来，浓稠得像是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像以前那样两眼一抹黑。
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是一种… 扭曲的、泛着淡淡灰蓝色调的“视野”。不是用眼睛看，更像是整个大脑直接接收到周围环境的轮廓信息。冰冷粗糙的金属墙壁呈现出深沉的蓝黑色，脚下地板的纹路和远处坍塌形成的障碍物，则以线条和色块的形式勾勒出来，边缘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它们的运动轨迹也化作了缓慢流动的、半透明的光带。
甚至能“看”到墙壁内部那些断裂的能源线路，它们像是一条条死去的、散发着微弱余热的蛇，蜷缩在黑暗里。更远处，通道转角後面的结构，也能隐约感知到一个大概的形状，虽然细节模糊，但至少知道那里有没有路，或者有没有… 东西。
这就是晶核融合後带来的新能力？某种基於能量感知和空间回声定位的复合型感官？低语声——或者说我脑子里那个已经和蓝血、晶核数据搅和成一团的“系统”——给出了模糊的确认：“感官模块重构完成… 环境扫描模式啓动… 有效范围：受限… 精度：低…”
低归低，总比瞎子强！
这诡异的视野让我能勉强在黑暗中辨认方向，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不适。信息量有点大，脑子嗡嗡的，像是同时看着几十个信号不好的监控画面。得集中精神，才能过滤掉无用的杂讯，聚焦在有用的环境轮廓上。
没时间适应了。脚下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头顶不时有灰尘和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远处隐约传来金属断裂、结构崩塌的轰鸣声。这鬼地方真的要塌了！
低语声冷静地提示着最佳路径，在我那灰蓝色的视野中标记出一条闪烁的、绕开多处明显不稳定结构的线路。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空间感知带来的眩晕感，沿着标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冲去。
脚步声在空荡死寂的通道里回响，显得格外突兀。身体轻飘飘的，充满了陌生的力量感，但动作还有些僵硬，像是在操控一具别人的躯体。皮肤上那些暗蓝色的纹路不再疼痛，反而传来一种冰凉的、类似金属的触感，随着我的移动，与破烂的衣服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路上，满目疮痍。通道多处坍塌，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块挡住去路，只能从缝隙中艰难爬过。有些地方还残留着能量泄漏的痕迹，在我的感知视野中呈现出危险的亮黄色或刺眼的红色，必须小心绕开。
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我突然感知到侧面一条黑暗的通道深处，有几个快速移动的、散发着微弱但充满敌意能量信号的物体！形状和之前遇到的机械蜘蛛侦查单位很像！
“清道夫”！它们果然渗透进来了！
我立刻屏住呼吸，贴紧墙壁，将自身的能量波动压制到最低。那灰蓝色的视野中，那几个红点在通道里短暂徘徊了一下，似乎没有发现我，很快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了。
好险… 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看来是铁了心要彻底“净化”这里，连崩塌的站点都不放过。
继续往前。根据低语声的提示和对站点结构的模糊记忆，我应该是在朝着某个次要的出口或者运输通道方向移动。K博士的日志里提到过，曙光站除了主入口，还有几个应急出口，分布在不同区域。
越往外走，崩塌的迹象越严重。有一次，刚跑过一段通道，身後就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通道彻底塌陷，堵死了退路。冷汗瞬间浸透了後背。
不能停！只能往前！
不知道跑了多久，拐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像是一个小型运输枢纽。这里的破坏程度稍轻，墙边还停着几辆锈蚀严重、覆盖厚厚灰尘的悬浮运输平台。最重要的是，对面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类似机库大门的结构，门旁边有一个手动控制台！
出口？！
心里一喜，刚要冲过去，低语声却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信号！非站点结构崩塌！来源：大门外部！警告！极度危险！”
几乎同时，我那灰蓝色的感知视野中，那扇巨大的金属门连同周围的墙壁，突然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不是物理上的坍塌，而是像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头一样，荡漾起一圈圈诡异的、无声的涟漪！空间本身变得极不稳定！
紧接着，在那一圈圈涟漪的中心，一个细小的、纯粹的黑色斑点凭空出现！那不是黑暗，而是连我的能量感知都无法捕捉到任何信息的、绝对的“无”！黑点迅速扩大，变成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细碎电弧的空间裂缝！
透过裂缝，我“看”到的不是外面的景象，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扭曲混乱的、充满了怪异几何形状和色彩的虚空！
这是… 什麽鬼东西？！
从那空间裂缝中，传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地上的灰尘、碎屑纷纷被卷了进去，消失无踪！连那几辆沉重的悬浮平台都被拉得嘎吱作响，缓缓滑向裂缝！
我死死抓住旁边一根裸露的金属支柱，双脚离地，整个人像风中的旗帜一样被吸力拉扯着！身上的暗蓝色纹路瞬间亮起，自动激发出一股力量对抗着这空间撕扯！
低语声疯狂报警：“未知空间裂隙！物理规则扭曲！判定：非自然现象！可能与‘观察者’或‘彼岸’座标相关！生存概率：极低！建议：撤离！立即撤离！”
观察者？！是他们干的？！他们连整个站点都要彻底湮灭吗？！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根金属支柱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空间裂缝的扩张突然停滞了！边缘的电弧变得极不稳定，闪烁了几下，猛地收缩！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感觉不到、却让灵魂都在颤抖的嗡鸣过後，那诡异的空间裂缝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 消失了。
吸力骤然消失，我重重摔在地上，浑身骨头差点散架。前方的金属大门和墙壁恢复了原状，彷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地上被清扫一空的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悸的空间畸变感，证明了那不是梦。
我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心有余悸。那到底是什麽？空间崩塌？还是某种… 定点清除武器？
低语声给出了不确定的分析：“空间参数恢复稳定… 残留能量特徵无法识别… 与数据库中任何已知科技不符… 推测：与‘观察者’或‘源点’本质相关…”
观察者… 他们到底有多可怕？
不敢再耽搁，我挣扎着爬起来，冲到那个手动控制台前。控制台已经损坏，但旁边有一个明显的应急阀门。用力转动阀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巨大的机库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後面一条倾斜向上的、布满杂物的运输通道。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略微新鲜一点的空气涌了进来。
终於… 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毫不犹豫地冲进通道，沿着斜坡向上狂奔。身後，曙光站崩塌的轰鸣声越来越密集，如同垂死巨人的最後哀嚎。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锈蚀严重的格栅门。一脚踹开，刺眼的、久违的自然光瞬间涌了进来，晃得我那习惯了黑暗和能量感知的眼睛一阵刺痛。
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光，踉跄着冲了出去，摔倒在一片松软的、带着草木腐烂气息的土地上。
外面… 是白天？还是某种… 奇怪的天色？
缓了几秒钟，适应了光线，我放下手，抬头望去。
然後，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天空… 不是蓝色的。是一种压抑的、浑浊的、彷佛掺杂了太多尘埃和诡异云层的暗红色。太阳…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太阳的话，只是一个悬挂在天幕上、散发着昏黄暗淡光芒的模糊光晕。
放眼四周，是一片荒芜死寂的废土。扭曲的、焦黑的树木残骸点缀在龟裂的大地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怪兽脊梁般的黑色山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辐射尘和臭氧的混合气味，吸进肺里带着一股灼烧感。
这里… 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外面世界！
低语声给出了冰冷的扫描结果：“大气成分：有毒… 辐射水平：超标… 生态信号：微弱… 地理参数：无法匹配已知数据库…”
我站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敌意的红土上，身後是正在崩塌沉陷的曙光站入口，前方是未知的、辽阔的废土。
“彼岸”的坐标在脑海中清晰无比，但通往那里的“路”在哪？我该… 往哪儿走？
就在这时，我那扩展的感知视野边缘，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极其隐晦的、一闪而逝的能量信号。那信号非常奇特，冰冷、中立，不带任何敌意或善意，只是… 存在。就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远远地、静静地注视着你。
低语声瞬间警觉：“检测到未知观察信号… 特徵匹配：低概率符合‘观察者’记录… 信号源：无法锁定…”
观察者？！他们… 跟到外面来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猛地转身，望向信号消失的方向，但那里只有一片荒芜的红色山峦和昏黄的天空，空空如也。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了我的感知里。
这片废土，恐怕比曙光站里面，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