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大雄宝殿。
香云缭绕,梵唱低回,却驱不散弥漫在诸佛菩萨眉宇间的凝重。孙悟空被玄清强行带走,紧箍碎裂,取经之路戛然而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池水,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
“佛祖,” 观音菩萨立于莲台之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金蝉子心神受损,滞留在盘丝洞外百里处的山林中,已有五日未曾前行。其状……堪忧。” 她并未详述金蝉子如何失魂落魄、夜不能寐,但殿中诸佛皆能想象。
“那猴头既去,取经之事,莫非就此作罢?” 有罗汉低声议论,语气中不乏忧虑。佛法东传乃既定宏愿,关乎灵山气运,若中途夭折,后果不堪设想。
莲台之上,如来佛祖慧眼微垂,指尖捻动,推演的天机依旧是一片混沌,方寸山一脉以无上法力遮蔽了与孙悟空相关的一切。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阿弥陀佛。玄清道友此举,虽显霸道,却亦是因缘使然。金蝉子屡动无名,苛待护法,亦有因果。”
他目光扫过殿内诸佛菩萨,继续道:“然,佛法东传,乃天道所定,非一人一事可阻。孙悟空离去,是劫,亦是缘法转换之机。”
“佛祖之意是?” 文殊菩萨出声询问。
“取经之人,未必不可更易。” 如来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更换取经人?这简直是动摇根本之议!
“然金蝉子乃十世修行的好人,更是佛祖座下二弟子转世,根脚非凡,气运所钟,岂是轻易可替?” 有菩萨提出异议。
如来神色不变,道:“金蝉子禅心已破,七情缠身,前路荆棘遍布。若强行续其缘法,恐生更大魔障。至于替代之人……” 他微微一顿,并未明言,但那深邃的目光仿佛已穿透层层虚空,落在了某个未知的存在身上。“且看他自身造化,能否堪破此关。若不能……”
未尽之语,让所有人心头一凛。佛祖竟已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开始考虑备用的人选!这意味着,金蝉子在灵山心中的地位,已因接连的失败和此次信念崩塌而产生了动摇。
“那方寸山那边……” 观音菩萨更关心的是孙悟空和那枚至关重要的混沌灵珠。
“暂且按兵不动。” 如来决断道,“菩提祖师既已插手,强求无益。混沌灵珠在方寸山,未必是坏事。且看他们,欲以此子,行何等之事。” 他的目光深远,似乎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博弈。
一场关于取经人命运的秘密议定,就在这大雄宝殿的梵唱声中,悄然展开。金蝉子尚且不知,他视若生命的取经资格,已然悬于一线。
与此同时,六十六重天魔域。
与外界的风起云涌相比,玄清的洞府堪称世外桃源。没有诵经声,没有妖魔鬼怪,只有精纯的混沌气息缓缓流淌。
孙悟空盘膝坐在一方温润的混沌青玉台上,并非打坐练功,而是面前摆满了各色灵果仙酿,皆是玄清不知从何处搜罗来的珍品。他抓起一个朱红色的果子啃了一口,汁水淋漓,含糊不清地对坐在对面替他剥着某种紫色灵葡皮的玄清说道:“师兄,你说那和尚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哪个路过的妖怪顺手给吞了?”
玄清将剥好的、晶莹剔透的果肉递到他嘴边,动作自然无比,语气平淡:“自身业障,自己承受。”
孙悟空张嘴接了,一边嚼一边晃着腿:“也是,活该!让他念咒!不过……” 他金眸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俺老孙这么一走了之,灵山那帮秃驴怕是要跳脚了吧?嘿嘿,想想就有意思。”
玄清拿起一旁的丝帕,替他擦去嘴角的果汁,看着他得意的小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纵容的笑意:“跳脚便跳脚。” 言语间,全然未将灵山可能有的反应放在心上。
“还是大师兄好!” 孙悟空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往后一倒,躺在柔软的兽皮上,打了个滚,凑到玄清身边,像只找到依靠的小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有师兄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这依赖的姿态和全然信任的话语,让玄清周身的冰冷气息彻底融化。他伸手,将这只闹腾又黏人的猴子揽入怀中,指尖轻轻梳理着他脑后有些凌乱的绒毛,低低“嗯”了一声。
洞府内静谧而温馨,与外界的暗流汹涌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里,没有取经的重担,没有紧箍的束缚,只有纵容与庇护。孙悟空似乎真的将那些纷扰抛在了脑后,安心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然而,无论是灵山算计的暗潮,还是金蝉子挣扎的情劫,都预示着这场因他离去而引发的风波,远未到平息之时。方寸山的庇护也非永恒的桃源,命运的丝线,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再次缠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