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脸上挂着惯常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三言两语就把钱胖子的好奇心给搪塞了过去。他揽着钱胖子的肩膀,语气轻松:
“我的好舅舅,您就别惦记了!我只是一个拉纤的,帮朋友个忙。真要还有这种好事,我第一个通知您,行不?走走走,今天我请客,咱们好好喝一顿!”
话虽说得漂亮,但吴用心里那根警惕的弦却悄悄绷紧了。
他明白,自己这是被行家给“盯上”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懂。
接下来张小米那边再传来什么好东西,短期内他也决定按兵不动,绝不再轻易出手。
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好。
吴用细细盘算着自己现在的家底,心里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如今的生活,比起从前守着那个小卖部起早贪黑、精打细算的日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算没有顾老大那份广告公司的股份,单凭现在和沈教授女儿朱媛合作的配音工作,收入也相当稳定可观,足以支撑他过上体面而悠闲的生活。
闲暇时,能和赵胖子这样的知心好友把酒言欢,倾诉心事。
更重要的是,他和田甜的感情稳定而深厚,那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彼此融入生命的默契与深情,是成年人之间最踏实可靠的归宿。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吴用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更多的锦上添花。若说还有什么期盼,那便是婚后能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人生便堪称十全十美,再无他求。
经历过人生的低谷,吴用早就想通了。当你在谷底时,能依靠的往往只有自己。
所以当年腿瘸之后,他尽管内心屈辱,却还是理智地接受了苏家作为补偿的那间小房子。
然后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默默舔舐伤口,把自己投入到无尽的忙碌中,直到麻木,直到习惯,直到重新站起。
他清楚地知道,人生的道路不可能每一步都绝对正确。
但如今,手握数千万的资金,只要他不去作死,不去触碰那些危险的领域
他就完全有资本、有底气,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咸鱼”,守护好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幸福。
这份清醒的认知,让他感到无比安心和从容。
他并非缺乏能力或志气,而是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看遍了世态炎凉后,主动选择了一种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的生活姿态。
有人或许会认为,坐拥数千万资产却只想着安稳度日,吴用这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然而,人生的评判标准从来不是单一的。每个人的生活准则因经历而异,所追求的方向自然也各不相同。
此时的吴用,正是领悟了这一点。
他并非没有见识过繁华,也并非没有能力去搏击更大的风浪。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经历过从云端跌落谷底的彻骨之寒,体会过腿瘸后的人情冷暖,也在为生计蝇营狗苟的日子里看透了世态炎凉,他才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看透了生活的本质。
对他而言,生活的真谛不在于无休止的攀登与攫取,不在于必须活成别人眼中“人上人”的模样。
那段瘸着腿、守着破旧小卖部、连尊严都需要靠人“施舍”(苏家那间房子)的岁月,如同一把刻刀,早已将他年轻时或许有过的虚荣与浮躁剔除得一干二净。
他深刻地认识到,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雄厚背景的普通人来说,“平平淡淡,安安全全”这八个字,本身就是一种需要巨大努力和运气才能企及的奢侈。
他如今的“不思进取”,是一种经历过暴风雨后,对宁静港湾的极度珍惜与主动选择。
他并非“烂泥”,恰恰相反,他是被生活反复捶打后,主动选择将根须深深扎进平稳土壤里的树。
他不愿再成为被外界欲望和风暴随意拉扯的风筝,只想稳稳地守住自己用磨难和机缘换来的一方小天地。
有足以抵御未来风险的经济基础,有值得他用全部温柔去守护的爱人田甜,有能带来成就感和稳定收入的配音小事业,还有一两个能坐下来喝酒说真心话的朋友。
这套看似平凡无奇的配置,对于一个曾经在深渊边缘挣扎过的普通人来说,已是命运所能给予的最慷慨、最坚实的馈赠。
远大理想和宏大叙事固然令人心潮澎湃,但承认并安于属于自己的这份平凡,用心守护并享受这平淡琐碎中透出的温暖与确幸,何尝不是一种需要人生大智慧和生活大勇气才能达到的境界?
吴用抚摸着胸前那枚田甜送他的普通挂坠,看着窗外熙熙攘攘为生活奔波的人群,内心一片平静。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每一步都走得完美正确,但他更知道,在自身能力范围内,按照自己的真实意愿,安全、舒适、问心无愧地度过这一生。
守护好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这本身,就是一种最踏实、最了不起的成就。
他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只需要对自己和所爱之人负责,这份心灵的安宁与自由,远比外界定义的“成功”更为珍贵。
10月10日,2016年的吴用再次收到了来自张小米的馈赠。
这次是两个精致的木盒,每个盒中都静静躺着一只翠色欲滴、通透莹润的玻璃种翡翠手镯。
这是张小米在收到吴用传来的那套沉甸甸的金首饰后,特意又去找了在文物商店工作的老同学魏春梅购置的。
他实在不愿亏欠吴用太多。当初接过那些金饰,他就找了个机会去采购站,悄悄借用了老孙头用来称中药的小秤。
回家一称,结果让他暗暗吃惊——这些金饰总重竟达102克!
若按刘艳丽透露的黑市金价,价值超过三千元。而自己上次帮吴用买的那只玉镯才花了三百多,这让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于是他又去了古玩商店,对魏春梅说辞是:海外归来的小婶子非常喜欢那只镯子,想再买两只带回国外送人。
魏春梅此刻正和同事兴奋地摆弄着张小米带来的新奇发卡和头绳,对此并未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