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被李云龙这句混不吝的话气得不怒反笑。他上下打量着李云龙，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野人。“八百米？李云龙，你当老子是三岁娃娃？你那杆破枪要是能打八百米，老子这旅长不当了，给你去喂马！”
周围的干部们也都哄笑起来，指挥部门口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李这牛皮吹得，能把天捅个窟窿！”
“八百米，别说他那烧火棍，就是把咱们旅部最好的机枪拉出来，也得看风向！”
李云龙对这些嘲笑充耳不闻，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往前凑了一步，几乎贴到旅长脸上，那双贼亮的眼睛里，全是算计。
“旅长，别光说不练。咱俩今天，就在这儿，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个字据。”
“赌什么？”旅长来了兴趣，他倒要看看李云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赌这杆枪！”李云龙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我让我的兵，打八百米外的靶子。一枪，就一枪！打中了，你那匹从德国佬手上缴来的大洋马，归我！从今往后，它姓李！”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副悲壮的神情：“要是打不中，我李云龙，从今往后，见了你旅长，绕着走！再也不张嘴跟你要一枪一弹！全独立团的装备，我自己想办法！你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全场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知道，旅长那匹大洋马，是他当年亲自从一个德国军事顾问手里缴来的，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时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让碰。而李云龙后半句的赌注，更是狠。不要枪，不要弹，对李云龙这种把装备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赵刚的脸，已经彻底白了。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拽住李云龙的胳膊。“老李！你疯了！别胡闹！”
“滚一边去！”李云龙一把甩开他，“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旅长，你敢不敢接？”
旅长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李云龙那副胸有成竹的德行，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这李云龙虽然浑，但从不做亏本买卖。可八百米外打中目标，这实在是超出了他对步枪性能的认知。
- 他犹豫了。
“怎么？旅长，你不敢？”李云龙开始用激将法，“怕了？怕你那匹宝贝马跟了老子？”
“放屁！”旅长被他一激，火气也上来了，“老子会怕你？赌就赌！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李云龙能给老子变出什么花来！”
他环视一圈，指着身后的参谋长：“你，去拿纸笔来！今天，我跟他李云龙，白纸黑字，立下军令状！”
赵刚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他看着那两个跟斗鸡似的红了眼的最高军事主官，只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可能就要在今天画上句号了。他绝望地看向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何雨柱。
何雨柱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场惊天豪赌，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可他越是这样，赵刚心里就越没底。
很快，军令状立好了。旅长和李云龙，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重重地按了手印。
“靶子呢？”旅长把军令状往桌上一拍，冷笑着问，“八百米外，你总不能让我给你竖个门板吧？”
李云龙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地上一扔。
“当啷”一声，是一顶缴获来的日军钢盔。
“就这个。”李云-龙用脚尖踢了踢那顶钢盔，“把它挂在八百米外的树杈上。只要能把它打下来，就算我赢。”
这下，连旅长都觉得李云龙是真疯了。八百米外，别说一顶钢盔，就是一棵树，在肉眼里也就是个小黑点。
“好！好得很！”旅长气乐了，“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他要是能打中，别说那匹马，我再额外批给你五千发子弹！”
“旅长说话算话？”李云龙眼睛一亮。
“君无戏言！”
“得嘞！”李云龙一拍大腿，冲着王根生一挥手，“听见没！给老子争口气！打下来，那马就是咱们的了！子弹也是咱们的了！”
王根生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他抱着枪，感觉那杆枪有千斤重。那可是旅长，是八百米，是全团的希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旅部后面的一处高坡上。参谋长亲自带着人，骑马跑到对面山头，找了一棵孤零零的歪脖子树，把那顶钢盔挂了上去。用测距仪一测，距离，八百二十米。
旅长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那个几乎快要和树叶融为一体的小点，嘴角的冷笑更浓了。他把望远镜递给李云龙：“你自个儿看看，神仙来了，也打不中。”
李云龙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心里也打起了鼓。这距离，比上次打钢盔远了两百米，难度不是一个量级的。他偷偷瞥了一眼何雨柱，只见何雨柱正走到王根生旁边，低声说着什么。
“别看靶子，也别看人。”何雨柱的声音很轻，“风从左边来，不大，枪口往左边挪一指。你今天没吃饭，手有点飘，往下压半个准星。忘了这是在打赌，就当是在夹豆子，把那颗最碍眼的豆子，给老子夹出来。”
王根生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趴在地上，学着何雨柱教的样子，调整着呼吸。当他的眼睛凑上瞄准镜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视野里，那顶遥远的钢盔被瞬间拉近，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风声，心跳声，周围人的议论声，全都消失了。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何雨柱最后那句话。
夹豆子。
那顶钢盔，就是一颗硌牙的，长得最丑的豆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旅长，参谋长，还有旅部的一众干部，全都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远处的那个小点。赵刚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擦着眼镜。李云龙则背着手，在王根生身后踱步，那双眼睛，在王根生和旅长之间来回扫视，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整个高坡上，落针可闻。
王根生慢慢地，将十字准星的中心，稳稳地套在了那顶钢盔上。他想起了夹米时的专注，想起了分豆时的平静，想起了何师傅那句“别跟枪较劲”。
他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子弹出膛的瞬间，王根生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能看到那颗子弹旋转着，撕开空气，带着一道无形的轨迹，飞向遥远的目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远处山头上，那顶钢盔，纹丝不动。
“哈哈哈……”一个年轻的参谋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就说嘛，怎么可能……”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在高倍望远镜的视野里，那顶挂在树杈上的钢盔中央，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紧接着，伴随着延迟传来的，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撞击声“叮”，那顶钢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摘了下来，直挺挺地，从树杈上掉了下去。
“哐当。”
旅长手里的德制望远镜，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