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漪丝毫不惧,“李烨,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堵住我的嘴吗?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今天就要告诉所有人,皇后怎么死的!”
那日,她告诉哥哥皇后生产的事情时,内心就存了疑。
是啊,皇后临盆是何等大事,怎么会只有一名太医和稳婆在场?
她觉得不合常理,又叫来了那稳婆仔细询问。
那稳婆告诉她,闻太医全程都在为皇后施针,其他没有发现异常。
她心下一动,又问了施针的位置,悄悄去宫外询问了民间的大夫。
大夫告诉她,那扎的全是让人血崩不止的死穴。
“几针下去,神仙难救!”
直到那时她才恍然大悟,为何那日产房之中要屏退所有宫人,只留下两人。
原来……竟是李烨要杀沈琅!
这才将人都赶了出去,怕被人发现端倪。
弄清楚真相那一刻,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李烨演了这么多年的深情丈夫,连她曾经都深信不疑。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整日将“阿琅”挂在嘴边的男人,竟是如此不堪的伪君子。
她甚至有些可怜沈琅。
那位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到死都不知道真正害她性命的竟是枕边人。
而这个男人在她死后,还要利用她的死来塑造“重情重义”的形象,借此笼络军心、稳固朝局。
如今,她既然注定要死,不介意把伪君子也一起拉下去。
让人世人好好看看,这个高高无上的皇帝,龙袍之下藏着怎样肮脏的真面目。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官员们的脸色各不相同,震惊、怀疑、惊惧……
还有人悄悄看向沈国舅与梁国公,想知道这两位与沈琅渊源极深的重臣,会作何反应。
沈国舅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梁国公则皱着眉,两人目光都死死盯着李烨。
李烨在众人注视下如坐针毡,失控地嘶吼道,“杀了她!给朕杀了她!”
见押着崔云漪的禁军纹丝不动,连沈初戎也一句话没说,他怒不可遏地看向沈初戎。
“你也要造反吗?!朕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他早就在沈初戎进殿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沈初戎先是走到李元昭身边汇报后,才来向他禀报叛乱已平。
看来,这趟河北道之行,竟让李元昭拉拢了沈初戎这个禁军统领。
难怪他说,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李元昭怎么全程都镇定自若,原来她早已握住了禁军和沈家这张底牌,所以有恃无恐。
就因为这样,刚刚沈国舅和沈初戎站出来替李元昭辩解,他是一个字没信,反而更加怀疑。
不仅怀疑她的身世,还怀疑……说不定崔家谋反,就是她布下的局!
目的就是为了拉下崔家后,再对付他这个皇上。
这时,李元昭站了出来。
“父皇,崔贵妃谋逆罪证确凿,处死是理所当然。但她方才所言牵扯甚广,不仅牵扯到儿臣的身世,更牵扯到母后的死因,如即刻处死,不仅儿臣将永遭非议,母后的死因更是无昭雪之日。儿臣觉得,不如听听崔贵妃所言,待查明真相后,再行处置。”
李烨被这番话逼得心头火起,下意识想搬出帝王与父亲的威严压制。
“元昭?你也要忤逆朕?!”
“父皇,这如何能是忤逆?”李元昭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儿臣不过是想查明真相罢了,难道父皇…… 是在担心崔贵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戳中了李烨的软肋。
可是不等他反驳,殿内臣子们已纷纷躬身进言。
“陛下!崔氏所言事关皇室血脉与先皇后死因,非同小可!恳请陛下彻查!”
“若长公主确是陛下亲女,也好还她公道;若崔氏所言属实,也绝不能让皇室血脉被玷污!”
李烨对周遭的劝谏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住李元昭。
李元昭从容回望,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父子二人默然对峙,目光在空气中激烈交锋,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权柄较量。
最终,李烨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自己,早已无法压制住这个女儿。
任何意义上……
她就像一头羽翼丰满的小狼,亮出经年磨砺的利齿,步步逼近他固守的“领地”。
而他这头年迈的老狼,注定要败在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狼手下。
曾经,沈琅扶持他登上帝位,他却因忌惮杀了她。
如今,他亲手养大的女儿,正以同样的方式夺走他的一切。
这或许,就是命运对他弑妻的报复。
李烨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不甘:“好……就依你所言。”
李元昭这才微微一笑,看向了崔云漪。
“你说当年派人调换了本宫与真正的皇子,可有证据?”
李元舒依旧跪在大殿上,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原本见母妃说得有理有据的,已经信了,李元昭真的不是父皇的血脉。
可如今看到李元昭丝毫不慌的模样,她又开始怀疑起来了。
崔云漪也是同样震惊。
她被李元昭异乎寻常的镇定打乱了阵脚,甚至暂时忘了要揭露沈琅死因的事,满脑子都是疑惑。
李元昭为何如此淡定?
她就不怕自己拿出证据后,她的一切就全都没了?
崔云漪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慌乱,才道,“证据自然有!当日给皇后接生的稳婆,如今就在我宫中!产房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亲眼目睹,孩子也是经她之手调换,她就是最好的证据!”
此话一出,李烨更是瞳孔骤缩,心脏狂跳不止。
他猛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咳得蜷缩在龙椅上,像是随时要死过去了一般。
可是如今徐公公已死,殿上之人,都顾着探寻真相,竟没有一个人理会他这个帝王。
李元昭点了点头,“来人,去贵妃宫里,将人请来。”
等人来的间隙,宫人们手脚利落的打扫了整座满是血污的大殿。
横七竖八的尸体被禁军们抬了下去,伤员被送往偏殿医治,崔大郎和卢凌风这种叛逆同党,也被押了下去。
倾倒的桌案被重新扶起,散落的烛台、玉盘被一一归位,满地的狼藉被打扫干净。
甚至,几名小太监还抬着香炉走进来,在殿内四角点燃檀香。
清雅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渐渐压过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
让这座刚刚经历过叛乱的大殿,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规整与肃穆。
朝臣们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这次,大家的心情再不复之前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