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黄维正伏案整理赈灾账目,正在这时,一名下属踉跄闯入,匆匆来报。
“大人,不好了!”
黄维顿感不妙,“出了何事?”
下属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禀报,“崔、崔大人的运粮队……被劫了!”
“什么?!”黄维猛地站起身,“到底怎么回事儿?”
“崔大人途经牵牛镇时,被大批饥民围堵。灾民们见粮车经过,纷纷上前乞食。崔大人为保粮草周全,下令官兵驱赶。推搡间冲突骤起,几名老弱灾民被推倒在地……灾民顿时激愤难当,不知谁喊了一声‘抢粮’,众人便疯了一般涌上来,官兵根本拦不住!粮车被掀翻,粮食全被抢光了!连崔大人也是好不容易,才在官兵护送下逃了回来。”
黄维眉头紧锁,“这怎么可能?崔大人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崔大人刚逃回来,此刻正在府衙包扎伤口。”
黄维匆匆赶去,只见崔大郎头上裹着渗血的纱布,身上伤痕累累,伤势显然不轻。
崔大郎一见他,就忍不住抱怨,“这群刁民!我崔家好心出粮赈灾,他们竟如此以怨报德!黄大人,你还不速派何将军前去镇压?再这样下去,岂不天下大乱!”
黄维沉声追问,“粮食真全被抢了?不是有二百官兵押送吗?怎么可能轻易被那流民抢了去?”
崔大郎急道:“这还有假?乱民一拥而上,见粮就抢,我们如何拦得住?抢粮不说,还动手伤人,简直无法无天!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折了不少弟兄才勉强脱身!”
黄维愈发觉察有异:“灾民早已饿得虚弱不堪,怎会有力气与官兵对抗?”
崔大郎闻言一怔,回想当时的混乱场景,也跟着点头:“说起来……确实有些蹊跷。那群人行动纪律,颇为迅速……这样看来,这分明是土匪行径!黄大人,你还在等什么,赶紧下令镇压吧。”
黄维心知局势严峻。
值此非常之时,若不对劫粮之举施以强硬手段,一旦效仿成风,秩序将彻底崩溃。
经请示二皇子后,他当即命令何将军率领剩余官兵出城“剿匪”,务求夺回粮草,稳定民心。
崔大郎也气不过,当即私下命崔家派出家兵,要对牵牛镇的土匪进行清剿和屠杀,声称要“捉拿匪首,以儆效尤”。
牵牛山上,此刻已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大家围着篝火,捧着碗大口吃着饭,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活气。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大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干饭,快步走进中间的木屋,对着屋内之人道,“石兄,大伙儿都吃过了,你快趁热吃吧。”
屋中人闻声转身,赫然正是消失了近四个月的石竹。
自离开京城后,石竹心中的恨意从未消散。
但他一个人势单力薄,难以对抗二皇子。
他深知崔家才是二皇子的倚仗,便一路来到清河县,意图给崔家制造麻烦。
没料到刚到牵牛镇,就被眼前的惨状震住了。
旱灾肆虐下,田地干裂、颗粒无收,百姓们早已断粮,只能挖草根、啃树皮度日。
而当地的士族豪强,却借着灾荒趁机压价,半亩地才只能换一斗米,为了活命,大家不得不答应。
地方的大户,甚至勾结官员,以低价购买官仓中的官粮,然后高价出售给百姓,中饱私囊。
石竹当即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决定留下来。
他集结了一群同样走投无路的百姓,不时骚扰当地富户,又趁着夜色偷袭粮庄,抢来粮食分给众人。
日子一久,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灾民聚集到他身边,奉他为“首领”,跟着他一起对抗豪强。
这次崔大朗的运粮队途经牵牛镇,石竹一打听是崔家的粮食,当即决定动手。
既是为了抢粮救急,更是为了给崔家找麻烦。
他本欲趁乱杀了崔大郎为公子报仇,可惜最终还是被其逃脱。
“粮食清点过了吗?”石竹端过饭碗,刨了一口后才问道。
那壮汉名叫陈二,本是当地村民,因旱灾卖光了田地,还差点饿死,是石竹救了他们一家人,从此他便一心追随石竹。
他愤愤道:“崔家果然不是东西!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忠君爱国、深明大义,可那二十车粮里,一半都是米糠杂混,还有不少陈米霉米,不知囤了多少年的旧货,拿来打发灾民,还想趁机赚个美名!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石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崔家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此次旱灾,他们趁机敛财还少吗?你家那三亩良田,不就是被崔家的远亲逼着低价卖掉的吗?”
陈二攥紧拳头,咬牙道:“就是!所以抢他们的粮,我心里痛快!”
随即,他又有些担心,“可是石兄,若他们派兵镇压,我们该如何是好?我们人虽多,但大多饭都吃不饱,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如何能与官兵对抗?”
“不用怕。”石竹几口吃完饭,放下饭碗道,“我们现在有了粮食,至少能撑上一阵子。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周围的流民,就说牵牛山上有粮,只要愿意来,我们就给一口饭吃!”
他站起身,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篝火道:“人多了,就不怕朝廷的兵!到时候,打回去,把被抢走的田地拿回来也未尝不可!”
陈二目光锃亮,连忙道,“好!我这就去!”
石竹看着陈二道背影,心中也是难掩激动。
如今简直是天赐良机,二皇子就在魏州。
他绝不能让对方轻易挣得赈灾之功、风风光光地回京!
他要让他一命还一命,给公子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