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场的围墙之内,时间以一种近乎燃烧的速度流逝。金钱、汗水与技术偏执在这里激烈碰撞,浇筑着埃德尔王储秘密帝国的基石。
深井钻机的组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巨大的井架在吊装时,因一名本地招募的工人操作失误,险些倾覆,是格奥尔基·杜米特雷斯库派来的、有工程兵经验的近卫连预备队员冒险加固了基座,才避免了灾难。汉斯·穆勒为此大发雷霆,几乎要开除整个安装小组,是埃德尔亲自赶到现场,以王储的身份安抚了情绪,并宣布了三倍加班工资和事故责任豁免承诺(只要非故意破坏),才稳住了人心,加快了进度。
詹姆斯·克劳福德则沉浸在对那套小型分馏塔的调试中。他对罗马尼亚本地生产的管道和阀门质量抱怨不休,称其为“工业废料”。米哈伊尔·乔亚拉动用了秘密金库的储备,通过他在维也纳的关系,紧急空运来了一批符合标准的耐高压管线和精密阀门。这笔额外的开销巨大,但当克劳福德看到那些闪亮的进口部件时,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夜带着他亲手培训的几名“罗马尼亚学徒”重新进行焊接和安装。
埃德尔几乎隔天就会秘密前来视察。他不再穿着王室的礼服,而是一身简便的工装,靴子上沾满了泥泞。他会在钻机旁驻足良久,听着穆勒用专业术语解释着钻压、泥浆循环和岩屑分析,他会爬上仍在安装的分馏塔平台,看着克劳福德指挥工人拧紧每一颗螺栓。他很少发表意见,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驱动力。工人们,无论是本地招募的还是近卫连的,看到尊贵的王储殿下与他们一同置身于油污和噪音之中,那种无形的激励,远胜于任何金钱奖赏。
“殿下,”穆勒在一次午餐休息时,指着那台已经巍然耸立、发出低沉轰鸣的钻机说道,“它已经开始啃食地壳了。根据初步的岩样和您提供的……呃,‘地质学爱好者的笔记’,我们调整了钻井角度和深度。如果您的判断准确,我们很可能避开含水层,直接命中富含油气的砂岩层。这口井的深度和效率,将远超普洛耶什蒂任何一口现有油井。”
埃德尔点了点头。他所谓的“地质学爱好者的笔记”,自然是他凭借穿越者记忆,对普洛耶什蒂油田地质构造的粗略勾勒。这超越了时代的“预言”,正是他敢于在此投入巨资的信心来源。
与此同时,米哈伊尔·乔亚拉的金融触手也在加紧运作。在他的操纵下,两家小型、设备老旧但地理位置关键的炼油厂,先后因“经营不善”和“意外火灾”(维克多·佩特雷斯库情报网策划的小型“事故”),被迫以低价出售。收购方是来自“瑞士”的匿名投资公司,其资金源头,最终指向了米哈伊尔在日内瓦湖畔设立的复杂信托。这两家炼油厂将被逐步改造,未来用于处理实验场生产出的优质原油。
财富,开始如同涓涓细流,然后逐渐汇成小溪,流向秘密金库。实验场产出的第一批、品质极高的原油样品,被米哈伊尔通过黑海航线,秘密运往伊斯坦布尔,在那里以高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卖给了一个急于寻找稳定货源的中立国商人。这笔交易没有经过任何官方记录,没有向布加勒斯特的财政部缴纳一个第纳尔的税款,所有的利润,都化作了瑞士银行匿名账户里冰冷的数字,以及即将转化为更多设备、武器和影响力的潜在力量。
然而,围墙并非密不透风。斯图尔扎家族和其他大油田主的窥探升级了。他们雇佣的探子开始伪装成小贩或流浪汉,在实验场外围游荡,试图从换班的工人口中套取信息。甚至有一次,一辆满载“建筑材料”的马车试图强行冲卡,被近卫连守卫鸣枪示警后驱离。事后调查,马车的归属指向了一个与斯图尔扎家族关系密切的运输行。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底线,殿下。”维克多·佩特雷斯库汇报时,脸色凝重,“斯图尔扎家族的人甚至在布加勒斯特的俱乐部里公开抱怨,说王室的特许实验场‘不公平竞争’,‘用国家的钱补贴私人项目’。虽然暂时还没有官方层面的发难,但舆论已经在被悄悄引导。”
埃德尔听着汇报,目光却落在窗外那口正在不断向地心深入的油井上。钻机的轰鸣声仿佛是他心跳的扩音。
“让他们去说。”埃德尔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我们流出第一桶真正意义上的‘高产油’之前,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告诉杜米特雷斯库,加强警戒,授权他在必要时可以动用更严厉的手段驱逐窥探者。至于布加勒斯特的舆论……让我们在报社的人,写几篇文章,强调王室推动技术革新对国家能源安全和财政的‘长远利益’,把基调拉高。”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份穆勒刚刚提交的钻井进度报告,上面用红笔标注着预计抵达目标储油层的日期。“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当我们的油井以远超他们的效率和产量开始喷涌时,所有的非议和阻挠,都会在事实面前显得可笑。现在,让他们在黑暗中猜忌和恐惧吧,我们只需倾听这‘深钻之声’,它才是未来真正的序曲。”
井架在秋风中微微震颤,钻头在地下坚定地旋转,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咆哮,仿佛一头被唤醒的巨兽,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束缚,用黑色的血液,浇灌这片渴望强盛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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