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从地底缓缓升起的时候，沈知意正把那枚刻着“L-13”的芯片塞进谢临渊掌心。他手指僵硬，指节发白，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铁。
地面震动停了。
不是戛然而止，而是像一台老旧的发电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电，嗡鸣声逐渐拉长、变细，最后“咔”地一声，彻底死寂。
头顶的蓝光也灭了。
只有直播补光灯还亮着，惨白的光圈打在圆形石台上，照出中央那口透明玻璃棺。里面泡着个婴儿，皮肤泛青，睫毛微颤，右手紧握成拳，左手手背浮着两个墨迹未干的小字——“渊”。
沈知意没动。
她只是把手机往臂弯一夹，镜头稳稳对准棺体，弹幕刚跳出几个问号，就被一阵高频杂音撕碎，画面开始跳帧。
“信号被干扰了。”她低声说，“但没关系，程野能听。”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祭坛边缘的刻痕。那些符号歪歪扭扭，像是某种被强行拼凑的密码。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谢临渊怀里抽出那块染血的钢琴键，贴在石台一侧。
血渗进沟壑的瞬间，地面微光一闪。
不是全亮，而是几道细线状的纹路从钢琴键周围蔓延出去，像电路通了电。
“血契。”她冷笑，“还真是老套的设定——拿亲爹妈的血当通行证。”
她没再犹豫，把L-13芯片嵌进祭坛正前方的凹槽。金属卡扣“咔”地咬合，系统投影突然闪出半透明界面：
【Y-02-Δ 生命体征同步中】
心跳：68bpm（与目标个体误差±0）
呼吸：浅表节律，维持人工状态
基因匹配度：87.3%（持续波动）
沈知意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抬脚，鞋跟狠狠碾在投影上。
“87.3%？”她嗤笑，“江晚舟和我共享87%dNA，你告诉我这孩子跟我没关系？”
话音未落，谢临渊突然跪倒在地。
他整个人一歪，右肩猛地抽搐，嘴唇发紫，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胃里往上顶。
“谢临渊！”她一把扶住他，手刚碰到他后颈，就察觉不对——皮肤冷得像冰，但弹痕位置却烫得吓人，颜色从红转紫，边缘开始渗出黑色黏液。
他张嘴，一口黑血混着半颗药丸喷在地上。
药丸表面有“L”字标记，边缘被胃酸腐蚀得坑坑洼洼。
沈知意瞳孔一缩，立刻掏出耳机：“程野，听见了吗？”
“听见了。”程野声音直接切入耳麦，“药丸成分是L-13变体，记忆清除剂升级版，专用于器官移植前的神经剥离。剂量是江晚舟注射量的五倍。”
“谁给他吃的？”
“不是吃。”程野顿了顿，“是‘种’。这玩意儿会寄生在消化系统，定期释放毒素，直到宿主脑死亡——典型的供体预处理流程。”
沈知意低头看谢临渊，他眼神涣散，嘴唇还在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不是母亲……是容器。”
她指尖一颤。
这句话她记住了。
但她没时间细想，因为谢临渊突然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几乎捏断骨头。
“别碰……那孩子。”他喘着气，“那是……我。”
沈知意没甩开他，反而把峨眉刺抽出来，刀尖一划，自己手腕裂开一道口子。血珠滚落，她直接按上他嘴唇。
“闭嘴。”她说，“上辈子你拿血救我，这辈子轮到我了。”
血渗进他嘴里，谢临渊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的“咯咯”声停了。他喘了几口气，眼神稍微清明，却还是死死盯着玻璃棺，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沈知意没再管他。
她站起身，走到棺前。指尖刚触到玻璃，一股电流“啪”地弹回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有防御机制。”她冷笑，“还挺会防贼。”
她回头看了眼珍珠发簪，拔下来，簪尖对准棺盖接缝轻轻一插。
不是硬撬，而是顺着缝隙往里送。发簪内部似乎有微弱电流，和棺体的防御系统一碰，发出“滋”地一声轻响，像是短路。
她再试一次，这次簪子完全没受阻，直接滑到底。
“成了。”她低语。
紧接着，她用峨眉刺划破指尖，血滴在棺面。玻璃“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密封解除，液体缓缓下降。
婴儿睁开眼。
瞳孔不是圆的。
是裂痕状的，像一道被撕开的旧伤，和谢临渊右肩上的弹痕，一模一样。
沈知意没后退。
她伸手，轻轻掰开婴儿紧握的右手。
掌心躺着一枚子弹壳。
黄铜色，边缘磨得发亮，底部刻着三个小字——“给知意”。
她呼吸一滞。
这枚子弹壳，和谢临渊昏迷前塞进她掌心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枚，明显更旧，像是在液体里泡了几十年。
她忽然想起第24章片场废墟里，那枚从导弹残片上抠下来的刻字金属片——“给知意，别回头”。
一样的字迹。
一样的执念。
她低头看婴儿，那双裂痕瞳孔正静静望着她，没有哭，没有动，只是用一种近乎成人的冷静，回视着她。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
婴儿没回答。
但就在她指尖离开的瞬间，棺内液体突然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动。
沈知意猛地后退一步，手机镜头紧跟着扫向棺底。
那里，原本光滑的玻璃内壁，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刻字：
“-013”
她瞳孔一缩。
这个编号她见过。
在第28章地下设施的监控屏上，江晚舟脖子后的芯片编号是“Y-02-Δ”，而程野破译的掉包婴儿总数是23对——23个编号，23个被替换的人生。
“”是她重生那天的死亡日期。
“013”是第13号实验体。
她和谢临渊，是第13对被调包的婴儿。
可这孩子……是第13号，还是第13次？
她正要细看，谢临渊突然扑上来，一把打掉她手里的手机。
“别看了！”他嘶吼，“这东西在读你！”
手机砸在地上，屏幕裂了，但直播没断。弹幕疯狂刷屏，全是【那孩子在笑！】【编号在动！】【知微快跑！】
沈知意没理他。
她弯腰捡起手机，重新对准棺体。
婴儿依旧睁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不是婴儿该有的表情，而是一种近乎邪气的冷笑。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孩子从出现到现在，一次都没呼吸过。
泡在液体里，肺部却始终平静，像一具被精心保存的标本。
“不是活的。”她喃喃，“是‘等’的。”
等谁？
等她？
还是等谢临渊？
她抬手，再次将珍珠发簪插入棺盖缝隙。这一次，她没用血，而是把袖口那枚L-13芯片塞进簪尾暗格。
“程野，帮我录下接下来的画面。”她说，“如果我突然断播，就把这段发到‘镜渊会’暗网频道。”
“收到。”程野声音冷静，“但你要想清楚，这可能不是证据，是陷阱。”
“我知道。”她冷笑，“但陷阱也是路——踩碎了，就是台阶。”
簪子缓缓推进。
芯片与棺体接触的瞬间，内部电路突然亮起，一圈圈蓝光从中心扩散，像是某种启动程序。
婴儿的瞳孔，也随之收缩。
沈知意盯着那双裂痕眼，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
就在接触的刹那，婴儿右手猛地抬起，一把握住她的手指。
力道大得不像婴儿。
像一把锁，死死扣住她。
她没挣脱。
反而笑了。
“终于等到我了？”她低声说，“那你告诉我——‘容器’是谁？”
婴儿没说话。
但它的掌心，突然渗出一滴血。
血珠顺着玻璃滑下，在“-013”的编号上，晕开一个“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