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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晨雾尚未散尽,竹叶上的露水滴下。侓欲清静立在廊下,身上穿着向映星专门找阑丝峰特意裁制的婚服。

她静立在那里,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的魂灵。一身大红的长袍,是最顶级的绸缎,在寂静的光线下流淌着柔和而深沉的光泽。袍服之上,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纹路,细看上边的纹路似火焰又似兰草,蜿蜒盘绕,自衣襟蔓延至广袖,再倾泻于曳地的下摆。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腰间繁复精美的配饰。金色的链条与璎珞交织,缀着细小的宝石和玉珏,随着她极其轻微的呼吸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可逼视的华贵与神秘。

“哇~”林警行一下子就看呆了,在他看来平时的师姐虽说话少性子淡但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的,此刻的侓欲清将五官的凌厉展现的淋漓尽致,穿上这套婚服反而有种世家公子哥的感觉,还是那种居于高位玩弄朝权的。

容影虽然没有林警行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但还是惊讶了一瞬,记得上次见师妹这副男装的样子还是那会儿他们下山做任务,出于“无奈”让人穿的。如今仔细一看,倒确实俊俏,难怪当时他和落曌没有几朵花。

“一会儿劳烦师兄与师弟了,开路用的灵石不必省,青竹峰全权报销。”侓欲清看到容影与林警行便递过去两个收纳戒,她一大早就被向映星赶出来了,说什么她不能在里边看新娘子梳妆打扮,她在外边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

容影和林警行接过来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收纳戒中甚至没有下品灵石,这就是拥有六条灵矿脉的底气吗?!!

太令人羡慕了!!!

主屋内,红烛高燃,温暖的光晕驱散了清晨的微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梳头水香气和胭脂的甜香。槐安端坐在菱花镜前,身上已穿好了那身的婚服。

她的婚服甚至比侓欲清的还要精致,珍珠点缀,金箔打底,金线封边,布料取于北域鲛人丝配上龙吟纱,可千年不破,万年如新,留香持久,防火避水。

金钗更是荷禾把压箱底的饰品都送了过来,苍鸾族甚至为表心意送了凤凰尾羽与纯金做的凤冠。

荷禾站在她身后,向来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人,此刻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她手中握着一把温润的玉梳,正一下、一下,极为耐心地为她通发。她的动作沉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一梳梳到尾。” 她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祝福。玉梳从她乌黑浓密的长发顶端缓缓滑至发梢,顺畅无阻。

“二梳白发齐眉。” 第二梳落下, 荷禾的眼神透过镜面,与镜中她那略显羞涩和紧张的目光相遇,她给予槐安一个安定人心的颔首。

“三梳儿孙满堂。” 当第三梳完成,她将玉梳轻轻放在铺着红绸的案几上,那双惯于量药与执剑的手,此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顶璀璨夺目的凤冠,极其稳妥地、稳稳地为槐安戴上。

凤冠落定的那一刻,珠玉流苏发出清脆的微响。荷禾仔细地调整着冠冕的位置,确保那份庄重与美丽恰到好处,随即,她向旁边让开一步。

早已候在一旁的向映星立刻笑吟吟地凑上前来。与荷禾的沉稳不同,向映星性子活泼,此刻更是眼含激动的水光。她手中拿着一支细长的毛笔,笔尖蘸着饱满的胭脂。

“来来来,新娘子,闭眼。” 向映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努力维持着欢快的语调,“让大师伯给你点上这最漂亮的胭脂,保证让师妹看得移不开眼!”

槐安顺从地闭上眼,感受到笔尖带着凉意,轻柔地点在她的唇上,慢慢晕染开那象征喜庆吉祥的红色。向映星的手法极其灵巧细腻,一边点染,一边还在她耳边低声絮语,说着“真好看”、“我们槐安今天最美了”这样哄孩子般的话,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画毕唇脂,向映星又拿起螺子黛,为她细致地描画眉形。“眉要画得远一些,寓意往后日子开阔。” 她轻声说着,如同在完成一件最精致的艺术品。

荷禾则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扫过妆台上每一件首饰,确保万无一失。她看到向映星微微颤抖的手,便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镶嵌着红宝石的金簪。向映星会意,接过簪子,轻柔地簪在梳好的发髻一侧,与凤冠交相辉映。

妆成。镜中的人,面若桃花,唇如朱樱,眉似远山,在凤冠霞帔的映衬下,光彩照人,美得令人心折。

向映星终于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拭了拭眼角,带着鼻音笑道:“好了,好了,真是……真是比画上的仙子还好看。”

荷禾依旧沉默着,但她深邃的眼眸中,却清晰地映出了槐安盛装的模样,那目光里,是欣慰,是祝福,更是一种如同嫁女般的、深沉而不舍的复杂情感。在这红烛摇曳的主屋内,两位长辈用他们各自的方式,默默地为即将出嫁的弟子,完成了这最重要的一场仪式。(这里的女其实是荷禾在想小侓老师)

“慈悟长老,慈济长老,轿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明修盈进了屋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又俏皮的向槐安眨了眨眼睛算是打招呼。

“那便出发吧。先将人带去青城山。”向映星吩咐道,随即背过身示意槐安上来。

天未破晓,迎亲的队伍便已静候在山门外。十六人抬的凤轿披红挂彩,轿顶的金凤在熹微晨光中展翅欲飞。槐安被向映星稳稳地背上花轿,厚重的轿帘垂下,隔绝了外界,只余轿内一片朦胧的红色和自身急促的心跳声。轿子安静的被送入了青城山,向映星在等轿子到了青城山才开始和槐安说之后的流程。

“按照礼法来说,我应当与师妹你说往后,便是他人妻,凡事需有商量,互敬互爱。但本尊不喜如此委屈自己人,受了委屈与大师姐说,大师姐会替你讨回公道。”向映星如母般再次为槐安抿了抿鬓角,荷禾站在一旁整理着槐安头上沉重的凤冠,也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

这人怕不是被师姐欺负死了,都只会来一句师父说的都对!

吉时未至,主峰祠堂内,红烛高燃,香烟缭绕。新郎--侓欲清,身着玄端纁红色礼袍,袍服上以暗金线绣着云纹与仙鹤,象征超逸与长寿。她并非独自在此,而是与门派中德高望重的掌门顾青、和辈分高的酒歌一同,两人肃立于祖师牌位前,侓欲清跪在祖师牌位前。

侓欲清手持清香,三揖三拜,声音沉静而清晰地禀告:“不肖弟子侓欲清,今日迎娶门下弟子槐安为妻。虽悖常伦,然情出自愿,事无逆转。愿祖师明鉴,佑我二人同心同道,光耀门楣。” 此举,既是告知先祖,亦是向整个门派做一个郑重的交代,将私情纳入宗法的范畴,求得名正言顺。

晨光熹微,青城山千级石阶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流动的赤金。一支不见首尾的迎亲队伍,正沉默而庄严地蜿蜒而上。为首的,正是她侓欲清。她身着婚服,墨玉冠束发,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望向前方云雾缭绕的山门。

而真正令人震撼的,是她身后的景象。

容影和林警行一人一边,灵石跟不要钱一样撒。

五百多(从归虚台借的)名身着统一劲装、精神抖擞的弟子,四人一抬,肩扛着一百二十八对朱漆描金的厚重礼箱。每一口箱子都缠着红绸,箱体上精美的浮雕在晨光下流转着暗光。这支红色的队伍,沉默地延伸至山脚,宛如一条为迎娶仙子而铺就的奢华之路,其庞大的规模,上比皇亲国戚大婚。

登山的过程,变成了一场极其缓慢而隆重的展示。每一抬聘礼都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彰显着其内容物的不凡分量。沿途观礼的各方宾客和门派弟子,皆被这前所未有的排场所震慑,热闹的喜气洋洋。

抵达清辉殿时,那片原本清幽的空地几乎被这庞大的聘礼队伍所占据。向映星与荷禾站在院门前,纵然见多识广,此刻眼中也难掩惊愕。

侓欲清稳步上前,对着二人,亦是向着所有见证者,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回荡在山谷:

“清妄宗弟子,侓欲清,今日依古礼,备薄聘一百二十八抬,前来迎娶心悦之人,槐安。望请笑纳,允我迎娶。”

“一百二十八抬”,这个数字本身,就象征着圆满、尊贵与无限的诚意。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百二十八名弟子动作整齐划一,将礼箱井然有序地安置在空地上,随即利落掀开红绸。刹那间,珠光宝气、灵韵辉光交织在一起,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这不再是简单的聘礼,更像是一场倾尽所有的盛大展览:

前三十六抬:道法根基,传承之重。

并非金银,而是镌刻着玄奥符文的玉简帛书,是她毕生所学乃至宗门不传之秘的精华;

十个刻着不同纹路、灵气与威压冲霄的阵盘,置于铺着玄色丝绒的架子上,象征着她将自己的符阵之道与守护之力全然交付;

三尊氤氲着紫气的炼丹宝鼎,以及配套的无数珍稀药材。

中四十八抬:天材地宝,倾世之富。

东海明珠个个浑圆如卵,盛满数箱,光华温润;

西方精金与南极寒铁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是铸造神兵的绝顶材料;

整匹的千年冰蚕丝锦流光溢彩,火浣布不染尘埃;

灵芝仙草被封在玉盒中,药香扑鼻,甚至有成形何首乌与雪莲,生机盎然。

后二十四抬:锦绣华服,世俗极致。

从内到外、四季俱全的绫罗绸缎,刺绣精美绝伦,足够开一间绸缎庄;

全套十二套赤金镶宝石头面,凤钗、步摇、项链、手镯,无一不精,足以匹配槐安任何场合的身份。

末二十抬:仙家器物,生活雅趣。

紫檀木雕花拔步床、沉香木镶嵌螺钿的梳妆台等一应俱全的家具;

古琴“焦尾”、棋谱“烂柯” 等文房雅玩;

甚至包括一整套雨过天青瓷茶具,釉色清雅。

向映星深吸一口气,上前逐一检视,她的手抚过冰凉的玉简,杀气十足的阵盘,目光扫过璀璨的珠宝和充满灵气的药材,最终,她转身,面向那扇紧闭的门,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师侄,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在此,心意撼动青山。你可愿受此聘,许下今生?”

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顶轿子安静的立于大殿中央。

槐安想穿过琳琅满目的珍宝,去看看她一个时辰未见的人是否还安好,但特殊材质制作的盖头让她只能瞧见一片红。她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丝哽咽:

“弟子,愿受此聘。”

侓欲清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她眼中是如释重负的暖意和深不见底的温柔。她越过那一百二十八抬象征着无限诚意与实力的聘礼,一步步走到轿子面前,声音轻柔,不是师父对弟子,而是对心爱之人的邀请:

“槐安,我来娶你了。”

主峰之巅,云海翻腾,霞光万道。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太极广场,今日被铺天盖地的正红色笼罩。巨大的“囍”字高悬于主殿檐下,两侧是龙凤呈祥的锦绣屏风。宾客如云,各宗宗主、各派掌门、以及清妄宗多数能挤进来的弟子,皆按序而立,目光齐聚在那条通往主殿的、铺着华丽红毯的长路尽头。

吉时将至,清越的钟鸣响彻山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侓欲清与槐安的身影,出现在红毡的起点。

侓欲清,身为师父,今日是新郎。一身大红色婚服,金线绣制的火焰在阳光下流转着威严而华贵的光泽,墨玉冠下,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庄重与柔和,平日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此刻清晰地映着身侧之人的身影,是毫不掩饰的珍视。

槐安,曾是弟子,今日是新娘。头顶九龙四凤珠翠冠,珠帘轻摇,盖头遮蔽了大部分容颜,但还是有人能从那缝隙处看到勾起的嘴角。身上大红通袖袍上的鸾凤补子璀璨夺目,金绣霞帔如流霞披身,每一步,环佩轻响,与沉重的冠冕一起,诉说着这场婚礼的非凡分量。

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仅是她们的华服,而是她们并肩而行的方式。侓欲清并未走在前面引领,而是与槐安并肩,她的右手,紧紧握着槐安的左手,十指相扣。

这不是师父牵引弟子,这是道侣携手同行。两人步伐一致,沉稳地踏在红毯上,走向那决定他们命运转变的仪式中心。两侧的观礼者静默无声,这寂静中却蕴含着巨大的情感张力——有惊诧,有审视,但更多的,是逐渐化为动容与祝福的凝视。

二人行至大殿中央的香案前,案上红烛高烧,香烟缭绕,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顾青和向映星身着最为隆重的法袍,立于案侧,神色肃穆,目光扫过二人,缓缓开口,声音浑厚,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香烟缥缈,乾坤定矣。今日,清妄宗弟子侓欲清,”顾青看向让自己头疼的四弟子,“与门下弟子槐安,”再看向之前让她同样头疼的槐安,“于此圣地,行婚姻大礼,告祭天地祖宗,见证于八方宾朋。”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面向云海苍穹,深深叩拜。这一拜,谢天地造化,容此一段非凡情缘生于这清修之地。

“二拜!高--堂--!”

因双方父母都不在,两人转向端坐于上的顾青与向映星,行跪拜大礼。这一拜,谢师门栽培养育之恩,拜长姐如母的养育之恩,亦拜宗门长辈,认可她们这“有悖常伦”却发自真心的结合。

“夫--妻--对--拜--!”

两人起身,相对而立。这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侓欲清仿佛透过盖头看到那双盈满水光却无比坚定的眼睛。两人同时躬身,对拜下去。这一拜,拜别过往千年师徒名分,拜启此后生生世世夫妻情缘。底下的弟子有些沉不住气,看到这一幕抓住旁边弟子的胳膊就开始摇。

(底下的弟子:我就说与卿欢是真的!!!

弟子二:吼吼吼吼~磕死我了!你看到了吗?闺蜜!)

“礼--成--!” 酒歌高亢的声音落下,如同解开了某种禁锢。

顷刻间,主峰之上钟鼓齐鸣,仙乐奏响,早已准备好的花瓣自天空纷扬洒落,如同下了一场花雨。广场上的寂静被打破,欢呼声、祝福声、掌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席卷了整个山头。

在漫天飞花与震天的欢呼中,侓欲清轻轻抬手,握住了槐安的手,十指相交,她好像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如她那般快。

温柔的嗓音穿透喧嚣,清晰地传入槐安耳中:

“礼成。从今往后,便不可悔了。”

“无怨无悔!”

槐安用力回握侓欲清的手,作为应答。此刻,主峰为证,云海天地为媒,她们不再是师徒,而是名正言顺、大道同行的结发夫妻。这场惊世骇俗的婚礼,在这一刻,圆满礼成,也开启了她们人生全新的篇章。

主峰上的喧嚣、祝福、酒杯碰撞声,仿佛还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三拜礼成,在众人或欣慰、或复杂、或善意的哄笑与注视下,侓欲清,一刻也未多停留,便离开了那被红浪与声浪淹没的大殿。

她没有选择让槐安乘坐来时的花轿,而是背着她,将人一路背回青竹峰。喧嚣被迅速甩在身后,如同退潮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次清晰的虫鸣、风过竹海的沙沙声,以及彼此逐渐同步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侓欲清没有说话,槐安亦沉默。一种紧绷而甜蜜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脱离了众人的视线,某种在婚礼全程被极致克制的情绪,似乎正从槐安紧抱着对方的手掌、从侓欲清比往常更显急促的步伐中悄然流露。

终于,青竹峰的院落轮廓在望。那里没有主峰大殿的通明灯火,只有檐下挂着几盏温婉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专为她们点起的引路星火。

侓欲清推开虚掩的竹篱门,背着槐安踏入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天地。竹院外的竹子依旧屹立着,像个沉默的见证者。她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那间贴满了大红“囍”字的主屋。

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

刹那间,世界万籁俱寂。

红烛高烧,将屋内映照得一片暖融。空气中弥漫着新木、红绸和淡淡熏香混合的气息。侓欲清一直把人背到床前这才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去。

直到此刻,在完全私密的空间里,他她似乎真正松了口气,那一路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下来。她低头,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槐安身上,带着尚未散尽的仪式庄重感,以及更深沉、更灼热、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暗流。

她抬起手,指尖微颤,却极其郑重地,轻轻拂过红色盖头的一角,带着下方的流苏微微颤动。

“累了么?”她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在这静谧的室内,敲打在槐安的心尖上。

“没…”槐安是有点庆幸还没揭盖头,刚才在众人面前都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竟然感觉有些害羞。

“紧张吗?”侓欲清接着问,她的手牵起槐安紧握的手,指尖轻轻揉了几下,便让人卸了力气与她十指相扣。

“嗯…”槐安脑袋轻轻点了一下,她透过盖头的缝隙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感受着对方指腹上的薄茧,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薄茧磨人这么痒呢?

“莫要紧张,我们是天地共鉴的道侣。”侓欲清指腹揉着槐安的掌心,又带着安抚意味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然后目光落在盖头上。

“我能揭盖头吗?”侓欲清不太清楚这个流程,向映星也没告诉她,她也没从书上找到这个流程,索性先问一下,总归是没有错的。

槐安闻言,感觉自己面上已然有些发烫,这种问题为什么还要问她啊?虽说师父向来尊重她的意愿,也照顾她的感受,但是这种事就不用这么照顾了吧?

槐安等自己脸上的稍微不那么烫了才轻轻点了头,‘罢了…就当是做心理准备了…’

一杆系着红绸的乌木秤杆,缓缓探入盖头下方她的视线边缘。那动作极其缓慢、郑重,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颤抖。秤杆的尖端轻轻触到了盖头的流苏,发出极细微的窸窣声。

然后,侓欲清手腕微沉,用了极轻柔却又坚定的力道,向上、缓缓挑起。

先是看到了那只握着秤杆的手,指节分明,修长而白皙。接着,眼前骤然一亮,烛光涌入,虽不刺眼,却让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盖头被完全挑起,顺着秤杆滑落,又被那只白皙的手拿到一旁。

槐安抬起眼睑。

师父就在她的眼前,近得能看清对方衣袍上金线刺绣的细微纹路,能闻到对方身上药香中又混着一丝酒气的独特气息。侓欲清褪去了白日里的全部威仪,那双总是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映着跳动的烛光,也清晰地映出槐安盛装的脸庞。那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是如释重负的温柔,是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沉爱意。

侓欲清并未立刻放下秤杆,而是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槐安,仿佛要将这一刻,将她眉眼间的每一寸羞涩、每一丝无措,都深深镌刻进心底。

槐安的目光勾勒着对方的薄唇又到高挺的鼻梁上,最后才慢慢陷入那双温润的眸子中。对方这次的妆容放大了五官的凌厉,但是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又会觉得对方毫无攻击力、像无波的古潭。

她的鼻头突然一酸,眼眶不知不觉就渗出泪水,她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对方。

“嗯?怎么又哭了?莫要哭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觉得委屈了?”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擦去眼角的泪水,槐安看着那人无奈又心疼的皱着眉将她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在背后给她轻轻顺气。

“没…弟子只是有点激动…”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槐安透过这片水光,望着眼前这个眉宇间写满了担忧的人。千年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是眼前人在那片充满血腥气息的村子上空伸手,将孤身一人的她领入这方天地;是眼前人在晨光熹微中,手把手教她念书习字;是眼前人在她受了情蛊难受的恨不得去死的时候,亲身替她解毒;也是眼前人,在无数个她以为会永远止于师徒名分的日夜里,温柔的允了她的所有放纵。

而如今,对方穿着大红喜服,是她的新郎。这巨大的幸福,像一场过于美好的幻梦,让她心生恐惧,唯恐一碰即碎。这泪水,是多年夙愿得偿的狂喜,是漫长等待终有回响的释放,是跨越世俗藩篱的艰难,更是对对方这份破例、这份勇气、这份深情的无尽感激与心疼。

“别哭……”侓欲清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那温热的触感灼烫着她的指尖,也灼烫着她的心。她放柔了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槐安,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该笑才是。”

槐安抓住侓欲清为自己擦泪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湿漉的脸颊上,仿佛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可嘴角刚扬起,更多的眼泪却涌了出来,最终变成了一种又哭又笑的、娇憨无比的模样。

“我……我是太高兴了……”她终于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师父……夫人……我只是……只是觉得像在做梦……”

听到弟子终于改口,那声“夫人”虽轻,却如同最甜的蜜,瞬间浇灌了侓欲清心中所有的不安。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底的担忧化为更深沉的怜爱。她不再试图阻止槐安的眼泪,而是顺势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唇轻柔的便吻上了眼泪,将对方所有的泪水吞入腹中。

“不是梦,”侓欲清温柔的声音在槐安头顶响起,无比肯定,“从今往后,你我便是道侣,再无人可分开。你想哭,便哭吧,我在这里,我一直在。”

红烛静静地燃烧,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槐安的泪水浸湿了侓欲清唇上的胭脂,而那轻微的湿意,却让侓欲清感到一种无比踏实的圆满。这激动的泪水,洗去了最后一丝不确定,让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真正落在了人间烟火的实处。

……

主殿外的宴席喧嚣震天,觥筹交错,喜庆的浪潮仿佛要淹没整座青城主峰。然而,在后山一处僻静的观景亭中,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只有清冷的月光和书页的沙沙声。

荷禾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壶酒,一只白玉杯。她如往日一般慢慢地斟满,再慢慢地饮尽。身上那件为了今日喜宴特意换上的樱草色新衫,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她望着山下主殿方向那片通明的灯火,眼神有些空茫,唇角惯常带着的明媚笑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停在她几步之外。

“六师妹~”落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活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荷禾没有回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语气懒洋洋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三师姐不在前面喝四师姐的喜酒,来这冷清地方做什么?”

落曌缓步走到她对面,拂袖坐下,目光落在荷禾握着酒杯、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她沉默了片刻,直接拿起酒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那清酒特有的清冽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这酒,”落曌摩挲着杯壁,声音低沉,“味道如何?”

荷禾终于抬起眼,月光下,她的眼睛晦暗不明,只一眼便又低垂下眼睑。“三师姐是来问我酒的味道,还是来问我心里的味道?”她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放心,我好得很。四师姐得偿所愿,我替她高兴。”

落曌看着荷禾,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她故作坚强的外壳。她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亭中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远处的喧闹隐隐传来,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当年,”落曌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也更缓,“在你第一次哭着对我说,你想伴她一生的时候。”

荷禾执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液差点洒出。她倏然抬眼,死死盯住落曌,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里,瞬间翻涌起被岁月尘封的委屈、不甘,甚至是一丝尖锐的痛楚。这么多年,这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从未被直接捅破的禁忌。

“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今天…要提这个?”

落曌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坦然承受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情绪。“因为我想知道,”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六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你可还在…埋怨三师姐?”

“埋怨?”荷禾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话,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哽咽,“我凭什么埋怨?三师姐你当初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我好,你说四师姐无心于其他,道心坚定,我若强求,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其辱…你说得对,你看,你不是一直都对吗?”她指着山下,“师姐她之前不就是道心坚定吗!甚至之前对那孩子的感情也与当初对我的差不多!”

情绪如决堤之水,她猛地灌下一杯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她的眼眶。

落曌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稍微平复,才缓缓道:“我并非永远都对。我只是…不愿见你们受伤。”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亭外无边的夜色,“她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孤独而沉重,她的爱也太过于沉重,几乎能把人压的透不过气。你的性子,太过炽烈,像一团火,靠近她,要么灼伤她,要么…燃尽你自己。”

荷禾听后眼睛闭了闭,泪水无声地滑落。

落曌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与怜惜:“拦你,是师姐的私心。我宁愿你当时怨我,也好过看你日后心碎神伤,磨灭了眼中的光,也好过到时候你与四师妹见面都觉得尴尬,她确实不会因为这件事与你生分,那你呢?”她拿起酒壶,再次将两人的酒杯斟满,“如今,见四师妹寻得归宿,我亦心安。但我更想知道,我的六师妹,是否真的放下了,你与青鸾如今又算什么呢?”

荷禾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良久,她抬手,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仰头将酒饮尽。再开口时,声音虽然沙哑,却多了一丝释然和倔强:“三师姐,我早就不怨了。只是…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如果当年…”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转而举起空杯,对着落曌示意,“这杯酒,敬你的‘对’,也敬我的…‘放下’。我与青鸾自是真心实意的。”

落曌深深看她一眼,举杯与她虚碰一下,一饮而尽。月光下,两人对坐,亭外竹影摇曳,将那些未曾明言的情愫、多年的心结,与此刻苦涩却真实的释然,都融入了这清冷的夜色与醇厚的酒香之中。前方的喧嚣依旧,但这座小亭里,似乎达成了某种沉默的和解。

……

“什么?!四师伯给你们一人一百上品灵石抬轿子?!”青鸾羡慕的看着沈从霖手中的芥子袋,其他几个人都去抬轿子了,就她因为和荷禾是道侣算同辈不能去抬,真是可恶啊!!!

“慈济长老的灵石花完了?你那么震惊干嘛?”明修盈数着自己的灵石,又‘不经意’的在青鸾面前晃悠了两圈才收回芥子袋中。

“那能一样吗?哎呀!早知道我就变装也去抬了!”青鸾表现的仿佛错过了什么大机缘一样,捂着心口一副要被气吐血的样子。

“没办法嘛~小青青~不过幸亏荷师妹和沈师妹也来帮忙了,哎~不会就小青青你没有灵石吧~”江稚鱼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灵石,一边贴脸嘲讽。给青鸾气的背过身捂住耳朵直接不理人了。

“说起来明师姐真的不用去看看月清长老吗?她好像和震平长老一起走的,他俩不是一见面就动手吗?”白疏堂拉住还想继续骚扰青鸾的江稚鱼,然后看向一点都不着急的明修盈。

“这个嘛…今天比较特殊…”明修盈干笑了两声,她现在去和找死的最大区别就是师尊不会让她真死。

白疏堂:?

江稚鱼:孩子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不好!

(共同饮酒的墨玉和明月清:呜呜呜呜呜呜呜…

被拉过来凑数的巽风:两位…别难过了…

墨、明: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们这是高兴!

巽风:……)

……

“映星在看什么?”顾青找到在内室躲着不出去的向映星,原本刚想调侃两句,就看到自己弟子面色古怪的看着一封信,旁边还放着一封信。

“收到了两封,一封是容无雪给的,这一封没有署名,应该是玄水伶写的。”向映星将手中的信交给顾青。

顾青接过只看到一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恭喜。也没有标点符号,字写的中规中矩感觉像是找别人帮忙写的。

“玄水伶我记得你说过是欲清曾经救过的一个孩子,但是被玄家送去给魔将做祭品了。”顾青回忆着这个名字,她好像没听过几句关于这个人。

“昂,但是还有一件事,玄水伶在欲清失踪的第二天便也消失了,一直到五百年前才带着满身伤回到玄家,还是六师妹去南域治的人。听说,人好了之后没过多久就又不见了,一直到欲清结道大典的邀请函发过去,似乎才回来。”向映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起来如果当初玄家人没有捣乱的话,玄水伶应该就是青竹峰的第一位弟子了,可惜没有如果。

“哦~你说要不要加一条门规说救人时不能用年轻的样貌。”顾青故作沉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给了一个提议。

向映星:(?_?)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咳!那另一封呢?”顾青老实了,自己的大弟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明明小时候还总是要她抱抱,天天跟在她屁股后边师父师父的叫。

“另一份是拜托四师妹帮忙研究一个东西的,似乎容无雪自己都不知晓是什么,只知道并没有危险。”向映星顺势拿出一个薄薄的黑色长方体,她刚才研究了一番,上边并没有灵力波动,似乎是某种金属,但是并不像平时做灵器会用的金属,应当是凡间的金属。

“哦?”顾青接过,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这个长方体下方是金属上方是琉璃,右边还有两个按钮一样的东西,但按了却没什么反应,‘北域的新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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