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法...和这少女有什么关系?
少女一身素白牡丹裙,面容婉约温柔,约莫十五岁的模样,气息微弱,脸色灰白一副将死模样,然而枯黄的发却被人细心梳好插上了几枝娇艳的粉白小花,足以窥见其被呵护的很好。
将死...又与设局之人有不浅的联系...她突然想起了那众人口中所说的早已死去的女孩——息浣!
她根本没死!
用灵气吊着一口气,还在此做了阵法...
而之所以要极力恳请他们饰演花神,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不让他们请宗门子弟前来恐怕也是因为害怕计划败露。
瑾玉看着昏睡中的少女,心中虽然有一丝迁怒,但看着对方涨紫泛着死意的面容,到底还是弯腰为其送去一枚丹药。
这少女应该是胎中带的病,新陈代谢能力不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攒着毒素这才气息微浅。
用炼丹天才姐姐大人炼制的创新去杂丹应该可以把对方体内的淤血逼出来,说不定少女身体一好阵法自然而然破开,对方也用不着害他们三人性命了。
即便她知道对方的目的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她还是这样安慰自己。
泥塑中漫无目的飘着的浑厚灵力让她心底有些发虚,从灵气上来看,对方实力恐怕不是她一个小小金丹期可以对付的。
她也是刚刚得已窥见真相一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自己设下的阵法能派上用场。
瑾玉看着少女渐渐红润的脸,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转身就要下山去追赶那花队,在没注意到的地方,少女的食指轻轻动了动。
......
————
咚——咚——咚——
...
外面的光线也很微弱,被血一掩,就更加看不见了...
血,现在流的还是他的血吗?
咚——咚——咚——
额头上的钝痛不会因为闭上眼而消失,喧嚣声、丝竹声掩盖了这声声含着苦、淌着泪的规律声。
他跪在板面上,发丝被牵动,一下又一下被推搡着,磕头。
每一次疼痛都像是用锥子敲打他的神经,他早以为自己痛觉麻木了、泪水流干了,可到底还是会痛、会流泪。
泪水混着流不尽的血液淌进他想汲取呼吸的嘴里,苦的让人反胃。
这里不是温柔乡,不是金玉堂。
疼痛是无法宣泄出来的,每一声痛苦的呜咽都只能往肚子里咽,嗓子卡了根根枯草,噎得厉害可又无法缓解。
我想...我想去死啊...
“啊啊啊!我痛!别打我!”有人哭喊着想挣脱桎梏,沉闷的锁链声比尖刀刺入皮肉的声音更加沉重。
逼窘的空间投不进来些许光亮,但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他早已练就了猫的眼睛。
和他一样跪着的人总共有四个,算上刚刚那个被捅死的,有五个。
手被锁链反手锁着,他们是待宰的羔羊,不得不顺从,面对伤害时,只要呆呆的看着,然后承受,死去。
多么讽刺啊...身为半妖,被剥夺了作为人的资格,又被剥夺了作为妖的资格。
在哪里都如同过街老鼠,白眼嘲弄,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嫌恶他,或许在他的心底连他自己也都嫌恶自己,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嫌恶自己的半妖身体,嫌恶自己的求生意志。
如果在五岁时,那匹母亲的素衣能够把自己绞死就好了。
可偏偏没有,他怯懦了,他逃跑了,不是因为衣服被撕碎而是因为...他不想死。
可活着能干什么?
他喘息间透过木板缝隙看到了前方的窈窕身影。
看啊,他在跪拜谁?白纱、粉衣...真叫人恶心...
他就是一只蝼蚁,受尽苛责,如今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里,犹如刍狗般苟延残喘,困在小小的囚笼中,连触碰那一丝光亮的机会都没有,他身在黑暗,死在黑暗。
没有一束光愿意照亮他,三月三...三月三...每年初春都会被送到这里来,受尽一番折磨后,被关押游行在逼窘的车底牢笼,一步一叩首,步步血流。
血模糊了眼睛,彻底模糊了,灰红的一片,流到眼球里,干涩的厉害。
连这一丝光都要抛他而去...他几时拥有过光亮?
或许在六年前那一碗浸着油光的香油面面汤里...
唔...袁怀瑾...袁怀瑾,明明说好了要拥抱明月,可他的明月去哪里了?
他这一生从来都是不值得的...
...
突然,额头的刺痛消失了,丝竹声、吵闹声、包括车轮滚动的声音也全都消失了...他恍惚眩晕间只觉自己已经死了,待到被血模糊的双眼逐渐清明,丝丝光亮投了进来,他透过那缝隙看到了...熟悉的眸。
这是一双载着星辰万物的黑眸,,和...明月夜那样...像一道致命的旋涡,把他吸引了进去。
这是他的明月吗...
他藏在黑暗中毫不羞耻的觊觎着,紧盯着...忐忑着。
他认出了她,仅凭一双眼眸就能认出,她能否再垂怜他一次...解救他一次?
常年麻木刺痛到几近冷漠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