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期第七天。
遗骸镇外围防御阵列第三次触发虚警。
“又是空间扰动，坐标与前两次相同。”灰烬盯着全息投影上闪烁的红点，“但没有任何实体突破迹象，只是…观察。某种存在在维度夹缝中凝视我们。”
辉石皱眉：“能锁定观察者身份吗？”
“特征分析显示非缔约方频谱。”灰烬调出数据，“没有哈斯塔的冰冷秩序感，没有巴斯特的优雅隐秘，没有纱瓦尔约斯的终末空洞…这是一种更…原始的观察模式。就像是…野兽在黑暗中对火光的好奇。”
零坐在分析台旁，他的右眼仍覆盖着法则薄膜，但左眼已能正常视物。灵魂稳定性缓慢提升至8.3%，速度远低于预期。
“它们在测试静默期的边界。”零说，“诺登斯的裁决只约束‘缔约方及高位存在’，但宇宙中多得是不签署任何契约的古老之物。”
“具体有哪些？”夜魅从阴影中浮现，“我们需要情报。”
零闭上眼睛，调动阿卜杜尔的记忆碎片。那些被封印在灵魂深处的禁忌知识如冰山般浮现一角：
“根据《死灵之书》的‘无名篇章’记载…在旧日支配者与外神体系形成之前，宇宙中存在着更古老的存在形式。它们大多没有明确的‘意志’，更像是自然现象的具现化，或者…规则的残响。”
他睁开眼，左眼瞳孔深处浮现出古老的楔形文字投影：
“第一种可能：虚空饥渴者。它们不是生命，而是‘饥饿’这一概念的聚合体。诞生于宇宙初开时的物质匮乏期，以‘存在本身’为食。契约对它们毫无意义，因为它们连‘自我意识’都模糊不清，只有吞噬本能。”
投影上出现扭曲的影像：一片不断收缩的黑暗，所经之处连空间结构都被啃食。
“第二种：遗忘回响。某个已灭绝的至高文明在毁灭时发出的‘临终尖叫’，在维度中永恒回荡。这些回响没有智慧，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文明灭绝时的绝望与疯狂。偶尔会附着在类似当初毁灭它们的‘变量’身上…”
影像切换：无数透明的人形轮廓在虚空中无声尖叫，它们的“身体”由凝固的时间波纹构成。
“第三种…”零停顿，声音变得凝重，“逆时捕食者 。它们生于时间悖论，存活于因果律的裂缝中。以‘可能性’为食，尤其喜欢吞噬那些本应发生却未发生的历史支流。而我现在的情况…”
他指向自己身上的多重印记。
“我本该在腐根行动中死亡，本该在万镜之核中消散，本该被黑山羊转化…但这些‘未来’都被改变了。我的时间线上堆积了太多被否定的可能性——对逆时捕食者而言，这是盛宴。”
全息投影上，时间线可视化模型显示零的过去像一棵病态繁茂的树，每一个被改变的选择都产生一个本该死亡的分支，但这些分支没有枯萎，而是像怨灵般缠绕在主线上。
灰烬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成了…诱饵？”
“更糟。”零说，“我是自主移动的盛宴。每一个我避开的死亡未来，都是它们的一道菜肴。”
石脊握紧战锤：“怎么对抗这些东西？”
“虚空饥渴者害怕‘存在密度’过高的区域——大量生命聚集的地方会让它们消化不良。遗忘回响可以被‘新记忆’覆盖，需要制造足够强烈的现实信号干扰它们的频率。至于逆时捕食者…”
零沉默片刻。
“它们无法被常规手段伤害，因为它们存在于‘已发生’与‘未发生’的夹缝中。唯一能影响它们的方法是…修改因果。让某个被改变的选择重新合理化，消除时间悖论。”
“意思是…”
“意思是如果我想彻底摆脱它们，就得接受某个我拼命避免的命运。”零苦笑，“比如，真的让黑山羊把我转化。”
会议室陷入死寂。
就在这时，警报真正响起——不是虚警。
“外围第三防御区被突破！”通讯员的声音传来，“不是实体突破…是现实结构被修改了！”
现场：被涂抹的现实
众人赶到时，看到的景象超越了常规的“破坏”。
第三防御区原本是一段建立在旧时代地铁隧道内的自动炮塔阵列。但现在，隧道本身不存在了。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抹除，而是…被替换。
地铁隧道的混凝土墙壁变成了某种光滑的黑色物质，表面流淌着彩虹色的油膜。炮塔依然存在，但它们的金属变成了半透明的结晶，内部可见缓慢搏动的光脉。地面不再是水泥，而是某种有弹性的肉质组织，踩上去会留下短暂的脚印，然后缓缓恢复。
最诡异的是：这段被修改的隧道正在缓慢生长，向两端延伸。
“现实覆写。”零蹲下，用匕首轻轻刺入肉质地面。匕首拔出时，刀尖沾上了银色的“血液”，“这不是攻击，是…感染。某种存在正在用自己的‘现实’覆盖我们的现实。”
夜魅的刺客感知疯狂预警：“有东西在附近…但不在这个维度。”
灰烬启动扫描仪，频谱分析显示异常：“空间曲率在这里被扭曲了37%。这不是常规的空间技术，而是…维度层面的排异反应。我们的现实正在抵抗这种覆写，但抵抗很微弱——就像免疫系统对抗从未见过的病毒。”
辉石看向零：“能识别吗？你刚才说的三种之一？”
零摇头，站起身：“都不是。这是第四种…拓殖者 。”
他指向隧道深处。在黑色墙壁上，隐约可见某种几何图案在生长——那不是雕刻，而是墙壁物质自身排列形成的纹路。
“阿卜杜尔的记忆中有模糊记载：在某个已消亡的宇宙中，曾有一种存在形式，它们不吞噬、不回响、不捕食…它们拓殖。将遇到的一切现实改造为自己‘母宇宙’的形态。不是出于恶意，也不是出于饥饿，只是…本能。就像珊瑚虫分泌石灰质建造珊瑚礁一样。”
“它们是活物？”
“定义上…不是。”零走近墙壁，伸手触摸那彩虹油膜。触感冰冷而粘稠，“它们是某个已死宇宙的临终产物。那个宇宙在热寂消亡前，最后的智慧文明制造了它们，希望能将‘自己宇宙的形态’播种到其他宇宙，实现某种扭曲的永生。”
手指触碰处，油膜突然凝固，形成一个清晰的符号。
那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而是纯粹的几何证明——勾股定理的某种非欧几里得变体。
“它们通过‘数学一致性’感染现实。”零收回手，符号缓慢消散，“如果你能理解它们展示的数学真理，你就开始接受它们的‘现实框架’。理解越深，感染越重。”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隧道中一名驻守的年轻士兵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众人转头，看到士兵的防护服上开始生长同样的黑色物质。士兵慌乱地拍打，但黑色物质迅速覆盖了他的手臂。
“我…我看懂了…”士兵喃喃道，眼神变得空洞，“那个符号…它证明了我们的宇宙是不完备的…需要被修正…”
“打晕他！”零喝道。
石脊冲上前，一记精准的手刀击中士兵后颈。士兵倒地，但黑色物质的生长只是略微减缓。
“没用的。”零蹲在士兵身旁，看着黑色物质已覆盖到肩膀，“一旦理解开始，感染就不可逆。除非…”
“除非什么？”
“用更高级的数学矛盾去覆盖它。”零闭目思索，“拓殖者依赖的是数学之美，是逻辑自洽。如果我们能展示一个无法被它们系统容纳的数学事实…”
他睁开眼，左眼瞳孔中的楔形文字开始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