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目光随意地落在那道模糊身影上，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即便是面对轮回天君，这等古老的存在，她也是完全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那并非刻意，而是源自骨子里的、视万古巨头如无物的绝对傲慢。
轮回天君周身轮回光晕剧烈波动，显是怒极。
存世万古，历经无尽时光沉浮，在天道大帝中上鲜有敌手，纵览诸天，谁敢如此轻慢？
他忌惮，甚至心生警兆，但绝非畏惧。
他自认为最接近轮回之主的存在，执掌轮回殿遗泽，背靠这方苦心经营的轮回之河，他自有其底气与骄傲！
无数纪元的沉淀，千世轮回身的积累，岂是等闲？
纵然方才一击吃了暗亏，但此刻被一“小辈”当面藐视，那股源自远古大帝的傲气与怒火终究压过了谨慎。
“猖狂！”
他的声音宏大，引动整条轮回长河轰鸣，“小辈，你终究只是天道，还跳不出轮回！今日便让本天君讨教讨教，你这后起之秀，有何资格口出狂言！”
“呵。”夜琉璃轻笑摇头，眸光流转，扫过那奔流不息的河水，“轮回殿……名字里带个‘轮回’，便真以为执掌了轮回真谛？坐井观天，不外如是。”
她语气平淡，却直指道心，“这世间，轮回道上走得比你远、看得比你清的……多了去了。你，又算老几？”
夜琉璃唇边笑意更深，眸中讥诮如冰刃，这等回应，比任何诅咒都更具侮辱。
至于那萧洛，自始至终，夜琉璃的目光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于她而言，这等借助外物、心性不堪的货色，连入眼的蝼蚁都算不上，尘埃罢了。
萧洛此刻却死死盯着楚无难，眼中血丝弥漫，不甘、怨毒、恐惧疯狂交织。
他嘶声低吼，声音极致扭曲：“楚无难！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你怎么可能追踪到轮回印！”
楚无难缓缓摇头，目光平淡，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实在是蠢得可怜。”
他微微一顿，话语如最终宣判，击碎萧洛最后的心防：“若非我故意放你走，你那轮回印，又岂能在我手底下……逃生？”
“什……什么……”萧洛双目骤然圆睁，瞳孔涣散，浑身剧震如筛糠。
是啊……以楚无难那深不见底、连禁忌遗物都能反手镇压的手段，他凭什么能凭借轮回印侥幸转世？
那根本就不是侥幸！
是放生！
是故意留他一线生机，只为让他充当引路的棋子！
他之前竟还自傲地认为轮回印玄妙无双，无人可追踪……
竟还信誓旦旦向师尊保证……
是他！
是他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将灭顶之灾亲手引到了轮回殿最后的藏身之地！
“哇——！”
急火攻心，加之道心接连遭受毁灭性打击，萧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至极。
刚刚重聚、看似坚不可摧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殆尽，碎成齑粉。
他之前所有信誓旦旦的豪言，所有基于轮回印的优越感，在楚无难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前，都成了无比刺耳的笑话。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认清过他与楚无难之间那云泥般的差距。
轮回天君亦是将凝重无比的目光投向楚无难。
若说观察萧洛时，偶尔能感到一丝直面轮回本源的微妙敬畏……
那么此刻凝视楚无难，他感受到的，却是一种仿佛窥见某种超脱轮回之上的、无法理解的“无”。
夜琉璃的强大，他尚能通过天地轮回之力隐约感应其存在轨迹，可楚无难……明明就在眼前，却在轮回的映照中一片虚无！
这怎么可能？！
世间万物，只要存在，便必在轮回之中留下痕迹！
除非……是那超脱一切、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仙”？
轮回天君连忙压下这荒谬绝伦的念头，仙路未开，万古长空，此子怎可能是仙？
但那股无法言喻的诡异感，却如阴霾笼罩心头。
然而此刻，箭在弦上，已无暇深思。
轮回殿唯一的生机，便是先逼退甚至重创这深不可测的夜琉璃，方能争得一线喘息之机。
“轮回无量，万世沉沦！”
轮回天君不再犹豫，发出一声震动万古的咆哮，整条轮回长河被他彻底引动！
河水倒卷，化作遮天蔽日的洪流，裹挟着亿万世轮回的沉重与宿命，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向着夜琉璃与楚无难所在的神楼轰然压落！
洪流之中，无数轮回景象生灭，似要将其拖入万劫不复的永世沉沦！
与此同时，轮回天君那模糊的身影骤然爆发出璀璨光华！
一具、十具、百具……千具气息强盛、样貌各异的身影，自轮回长河深处迈步而出！
这便是他蛰伏万古的底蕴——千具转世身！
每一具皆倾注心血培养，拥有本尊修为与道悟。
更可怕的是，每一具转世身周，又有朦胧光影闪烁，演化出三千映照之身！
不仅有同等无量的法力，更皆可替死挡劫一次！
千世转生，三千映照！
天道境的映照，与轮回道的诡异，两相叠加，足足三百万身，几近不死不灭！
这便是他面对夜琉璃，依旧敢悍然出手的最大倚仗！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夜琉璃神色不变，甚至带着一丝厌倦。
她悄然松开一直与楚无难十指相扣的手，向前随意一划。
“嗤啦——！”
那奔涌而至、蕴含万世轮回之力的浩荡长河，竟被硬生生拦腰截断！
前半段河水轰然崩塌，化作漫天光雨消散，后半段则失控地倒卷回去，反冲轮回天君本体！
与此同时，神楼之上，以袁成为首的数十位圣人、大圣强者，如同得到无声指令，轰然爆起！
化作一道道撕裂虚空的流光，裹挟着滔天煞气，悍然扑向那些面色大变的轮回殿先贤！
“杀！！”
“护我轮回殿！”
顷刻间，整个虚灭界彻底化作了大道磨盘。
圣则碰撞，道法轰鸣，破碎的山川大地在恐怖的风暴中化为齑粉，连这片死寂世界的根基都在哀鸣、崩解。
光芒爆碎，鲜血飞溅，怒吼与惨嚎交织成一曲毁灭的葬歌。
在这片混乱到极致的战场中心。
楚无难白衣飘飘，步履从容，自楼首缓缓而落。
他的目光，平静地锁定了下方那个失魂落魄、道心彻底崩溃的身影——萧洛。
这只上蹿下跳的蝼蚁，这场延续了许久的闹剧……
都该彻底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