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战胸口堵得发慌,想骂人,但那口气泄了也骂不出来了。
沉默的秦真真对着秦南征的背影说道,“大哥,咱们家还差五百多块钱,怎么还上呢?”
秦南征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自己的弟弟妹妹。
秦真真又补了一句,“交上那五百多块钱,是不是咱们就能见到爸妈了?”
秦北战觉得刚才满脑子都是大哥的工作,大哥的婚事,还有夏家的无耻,却忘了眼下最要命的事儿。
真是本末倒置了。
秦南征也沉默了。
是啊,钱,只要把那笔所谓的“亏空”补上,是不是就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推一步。
见到爸妈,哪怕只是见一面,知道他们是否安好,也比现在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强。
秦北战神情落寞,“大舅那边……”
不用说也清楚。
大舅和大舅妈能帮忙打听消息,已经是极限了。
指望他们掏出这么一大笔钱,根本是天方夜谭。
秦南征垂眸说道,“别想了,大舅有他的难处。”
“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吧!?”秦北战急得一脚踢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我明天就去找我们总编预支工资。”
秦南征,“你觉得以咱们家现在这种情况,人家敢预支给你工资?
还是不要提了,免得自取其辱,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说是在想办法,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那也比眼睁睁看着强啊!?”秦北战吼了回去,脖子上的青筋都在暴跳,“总得做点什么吧?
哥,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做了总比不做强。”
秦真真,“你们忘了一个人。”
秦南征和秦北战同时扭头看向她,两个人的表情都带着一丝茫然。
忘了谁?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指望?
秦真真,“你们忘了,咱们还有个大姑,秦凤英。”
大姑?秦凤英?
“对啊!大姑,我操,我怎么把大姑给忘了。
大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尤其对咱们家真真可好了,那比对自己亲闺女还好。”
秦南征也眼睛一亮。
不是他们记性不好,实在是太久没联系了。
自从七八年前回老家一趟,再也没回去过。
这么多年没见,猛地一下,谁能想得起来。
“大姑,她会管咱们吗?”秦北战的兴奋劲儿过了,又开始患得患失。
毕竟这么多年没走动,人情早就淡了。
“会的。”这次开口的是秦南征。
他们秦家的家风,就是护短。
“爸是她亲大哥。据说,她小时候,爸最疼她,也是咱爸唯一的妹妹。她不会不管的。”
“对对对。”秦北战一拍大腿,彻底活了过来,“我记得,小时候看到,大姑老给小妹买糖吃。
她说她最喜欢小妹了。
哥,大姑肯定会帮忙的。
爸可是她亲哥啊,亲哥出事了,她能袖手旁观吗!?那肯定不能。”
他越说越激动,好像那五百块钱已经揣进兜里了。
“我明天早上上班,就去单位给她打个电话。
我知道她单位电话,以前爸寄东西的地址我记过。”
看着弟弟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秦南征心里也松快了。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有了一线希望。
这比什么都重要。
“好。”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计划。
秦南征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他看了一眼天色,又把视线投向不远处那个一直安静站着的身影。
夏小芳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
秦南征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惜。
他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秦北战和秦真真也跟了上来。
夏小芳听到脚步声,头埋得更低了。
她能感觉到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走吧!”
秦南征在她面前站定,声线缓和了不少。
夏小芳没抬头,只是从鼻子里极轻地“嗯”了一声。
“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秦南征又说,然后转向弟弟妹妹,“找个国营饭店,吃完饭,再找个招待所住下。”
奔波了一天,所有人都又累又饿。
尤其是秦真真,小姑娘以前娇生惯养的,家遭突变,这几天人也憔悴了不少。
先找个地方好好歇歇,养足精神了,才能想办法。
秦北战抓了抓后脑勺,然后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一张纸。
“哥,你看。我今天开了介绍信,咱们今天晚上都能住招待所,我们总编”
秦南征心里叹口气,他这个傻弟弟呀,到底是年纪轻,单位能给他开出介绍信,也就说明家里的事情暴露了。
无缘无故的开什么介绍信,有家不住,去住什么招待所?对我还是不错的。长脑子的人都会想通其中的关键。
秦真真咬着唇,犹豫再三,还是说了,“我,大哥二哥,我我的工作好像保不住了。”
刚要抬起脚往前走的兄弟两个,猛然回头,看着秦真真。
秦南征,“……有人找你谈话了?”
秦真真点头,“是,我们工会主席找我谈话了。
他说工会是很纯洁的部门,不能藏污纳垢,如果家里有问题或者是身份上有什么问题,及时向上汇报。
我知道,肯定是我们办公室那几个多嘴的向上反映了。
我,我不敢撒谎。
我,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秦北战皱眉,“然后呢?”
秦真真,“然后领导说,说,说让我跟父母断绝关系。”
秦真真的声音越来越小,本来家里已经雪上加霜了,他不想把这个糟糕的情况跟两个哥哥说,但这事不说又不行。
两兄弟沉默了。
这就开始了吗?
秦南征没说话,因为他今天也面临这样的抉择,秦北战憋不住话,接着追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秦真真的话在喉咙里来回的翻滚,然后叹口气,“我能怎么回答?我说不能跟父母断绝关系,我们领导当时就生气了。”
兄弟两个又沉默了。
难道说让秦真真跟父母断绝关系,保住工作?就他们两个也做不到啊!
但秦真真不断绝关系,工作就保不住。
马上他们也要面临同样的情况。
所以兄妹三人更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明天给秦凤英打的电话上,希望秦凤英能拉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