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留粮同志,四十四票。
李建国同志,三十六票。王爱民同志,五票。刘得胜同志,三票。
赵学东同志,两票。”
他放下粉笔,转身面向大家,“我宣布,本次钢铁厂厂长选举,获胜者是,秦留粮同志。”
话音刚落,王书记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紧接着,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秦留粮的那些支持者,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拼命地拍着巴掌。
秦留粮站起身,满面红光地向四周鞠躬致意。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属于高光时刻了。
老厂长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小秦啊,以后厂子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别让大家伙儿失望。”
“您放心老厂长,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秦留粮激动地说道。
他走到台前,准备发表他从昨晚就酝酿的就职演说。“感谢,感谢各位同志,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他刚开了个头,准备好好抒发一下自己的雄心壮志。
“我反对。”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大伙还是听见了,掌声和嘈杂逐渐停止。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李建国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脸的严肃。
他举起手,看着主席台上的王书记说道,“王书记,我实名举报。
秦留粮同志,以权谋私,伙同仓库保管员,长期盗窃厂内废旧钢铁,倒卖获利。
这种品行不端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当我们的厂长。”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秦留粮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两只手还保持着鼓掌的姿势,就有点儿滑稽。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建国,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自己做的很隐蔽。
李建国这是疯了吗?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他有证据吗?
短暂的震惊过后,秦留粮立刻反应过来,没证据就是污蔑,就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李建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指着李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我知道,你没选上,心里不服气。
但是你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污蔑同志,你这是血口喷人。”
他转向王书记和老厂长,急切地解释,“书记,厂长,你们别听他胡说,他这是嫉妒,是打击报复。
我可以理解他落选的心情,但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恶劣了。”
李建国面对秦留粮的指责,只是冷笑了一声。
他没有再跟秦留粮争辩,而是对着会议室的大门方向拍了三下手掌。
会议室的大门应声而开,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只见厂里保卫科的几个干事,押着两个穿着工作服,垂头丧气,脸色惨白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两个人,正是仓库的保管员,老张和小刘。
秦留粮看到他们俩的瞬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本来穿的厚就热,现在感觉更热了,额头上的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流。
李建国指着那两个被押进来的人,对着全场朗声说,“大家看清楚了,就是他们两个。
从去年开始,秦留粮利用自己主管生产的便利,多次授意他们,将厂里淘汰下来的废旧钢材,不入库,不登记,直接拉出厂外,卖给废品收购站。
每次获利,秦留粮拿大头,他们两个喝点汤。”
“这种人,嘴上说着为人民服务,背地里却干着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勾当。
他要是当了厂长,我们这偌大的钢铁厂,迟早要被他掏空。
这种蛀虫,我们能让他当厂长吗?”
李建国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地砸在秦留粮的心上,也砸在会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王书记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都震得跳了起来,指着他怒喝,“秦留粮,你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秦留粮被王书记那一声怒喝震得心里一颤,但他几十年的历练不是白给的。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委屈表情,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
他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扑到主席台前,指着李建国,声音里带着哭腔,“王书记,老厂长,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我秦留粮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从一个普通工人干到副厂长,哪一步不是兢兢业业,哪一天不是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家?
现在,就在我被大家伙儿信任,选为新厂长的这一天,他李建国,就因为自己落选了,就跳出来给我泼脏水。
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公理了?”
他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勤勤恳恳却惨遭同僚构陷的老实人形象。
一些原本就支持他,或者是不明真相的干部,听了这话,看李建国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怀疑。
毕竟,这种选举失利后打击报复的事情,也不是没听说过。
秦留粮见风向似乎有些回转,心里稍定,继续加大火力狡辩,“李建国,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
可咱们是同志,是战友,有什么事不能摆在桌面上说?
你用这种捕风捉影,甚至是凭空捏造的罪名来诬陷我,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这是要毁了我,毁了我们钢铁厂的声誉啊!
你这是对组织的不信任,是对我们全体干部职工投票结果的公然践踏。”
他一番话扣的全是大帽子,句句诛心。
李建国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秦留粮的表演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被保卫科干事押着的两个仓库保管员身上。
那两人,老张叫张宝林,小刘叫刘旺,此刻已经抖得和筛糠一样。
他们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主席台,也不敢看秦留粮,更不敢看李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