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睁着眼，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谢停渊蹲在她面前，手还搭在她颈侧，指腹下的脉搏微弱但稳定。他没松手，直到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像从井底浮上来：“别……回头。”
他没问为什么。
而是把她扶起来，背靠着b-13柜的铁架。她的身体冷得不像活人，指尖发青，左手腕那道划痕边缘已经结痂，底下露出一块淡褐色的印记——三道竖线，两侧弯钩，和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的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他嗓音压着，把证物袋里的徽章拿出来，翻到背面。乌鸦衔钥的图案下，刻着极小的编号：007。
岑晚没点头，也没否认。她只是抬起右手，从背包里摸出罗盘，指尖在表面轻轻一擦，铜壳上的雾气散开，指针轻微晃动。
谢停渊翻开父亲的笔记本，停在最后一页。那里只有一行字，墨迹潦草，像是写得很急：
“它认得停渊。它要他回来。”
他合上本子，站起身，手电光扫向对面墙。铁架后是原始石壁，布满锈斑和水渍。他伸手去抹，灰尘簌簌落下，一道刻痕露了出来——和她手腕上的胎记、笔记本里的符号，完全一致。
“我爹死前，在渔船甲板上，用血画的就是这个。”他说，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那天风大，我没看清，只记得他跪着，手指在地上划，嘴里念着‘归位’……我以为他是疯了。”
岑晚撑着铁架站起来，脚步虚浮，却一步步走到墙边。她伸手抚过刻痕，指尖顺着线条走了一遍，然后抬头看他：“这不是标记。是钥匙。”
“什么的钥匙？”
“镇守者计划的入口。”她喘了口气，从背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边缘烧焦，上面印着几行模糊的档案记录，“1998年7月，官方在沿海七地秘密启动‘地脉锚定实验’，试图人为引导灵气复苏。你们谢家是唯一签了‘守门契’的家族。实验体007号，是你的名字。”
谢停渊盯着那张纸，没伸手接。
“他们把我当容器？”他问。
“不是容器。”岑晚摇头，“是锁眼。只有谢家血脉能激活地宫封印，也能让它失效。你爸当年是替补人选，但他签了契，替你挡了第一道劫。”
他笑了下，嘴角扯了扯，没声音。
手电光忽然晃了一下。
墙角那道被水泥封死的通风口，缝隙里渗出一股阴风，吹得铁架轻响。谢停渊走近，用手套蹭开表层灰泥，发现水泥有裂纹，像是最近才修补过。他掏出撬棍，插进缝隙，用力一撬。
“咔。”
碎块掉落，露出半截金属边沿。
岑晚立刻上前，罗盘贴近墙面。指针猛地一震，旋转向北，发出低频蜂鸣。她顺着方向摸索，在砖石后摸到一块凸起的铜片，用力一拽——
整面墙颤了一下。
砖石松动，碎屑滚落，一扇青铜圆门缓缓显露出来。门心雕着一只乌鸦，喙里衔着一把长钥，和徽章上的图案分毫不差。铜绿斑驳，门环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像是某种封印。
谢停渊伸手去碰门环。
就在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意识深处，系统界面一闪而红，没有文字，没有倒计时，只有一道刺目的警告横贯视野。与此同时，门缝里“嗤”地喷出一股黑雾，数十只干枯的手爪猛然伸出，指甲刮在铜门上，发出刺耳的 scraping 声。
他后退半步，没松手。
岑晚迅速翻转罗盘，背面蚀刻的小字在幽光下浮现：
“灵气复苏日：1998.7.15”。
她念出声。
谢停渊瞳孔一缩。
那是父亲溺亡的第三天。
也是他第一次在殡仪馆见到无名尸的日子。
门内的撞击声越来越重，手爪抓挠的频率加快，铜门内凹，裂缝扩大，一只干瘪的头颅挤了出来——眼眶空洞，嘴唇干裂，牙齿咬在门缝边缘，像是要把自己硬生生拽出来。
岑晚踉跄后退，撞上铁架，背包滑落在地，薄荷糖洒了一地。她没去捡，反而抓住谢停渊的袖子：“这门不能开。一旦彻底开启，二十年前被镇压的东西会顺着地脉爬上来。”
“那为什么它会认我？”他问。
“因为你爸用血把你写进了契约。”她喘着气，“他以为能替你挡灾，可系统选中你，不是偶然。它是残念，是当年实验失败后留下的‘清道机制’，专门挑最不该活下来的人，炼成刀。”
谢停渊低头看她。
她脸色发青，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左手还死死攥着罗盘。他脱下黑色高领毛衣，直接披在她肩上，然后把父亲的笔记本塞进她怀里。
“你说的镇守者计划，到底是谁在主导？”
“不是人。”她抬眼，“是规则。是当年试图控制灵气的人，把自己变成了祭品。玄阴子不是第一个想打开鬼门的，他是第二个继承实验意志的疯子。”
话音未落，铜门轰然一震。
那只干尸的头颅已经卡在门外，脖颈扭曲，喉咙里挤出嘶哑的音节：“归……位……”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手爪破缝而出，扒住门框，用力拉扯。墙体开始龟裂，水泥块接连掉落，露出后面更深的通道——漆黑一片，尽头隐约有台阶向下延伸。
岑晚扶着铁架站起来，罗盘指针死死钉在正北。
谢停渊站在她身前，没动。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压过门内的刮响。逆命直觉在体内游走，不是预警，不是逃避，而是一种牵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等他下去。
“你信我吗？”他突然问。
岑晚没回答。
她只是把笔记本塞进风衣内袋，捡起一颗薄荷糖含进嘴里，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她抬手，将银针包别在腰带上，另一只手握住罗盘。
铜门又是一震。
干尸的手指已经扣住了门环，关节扭曲，正一点点拉开闭锁结构。
谢停渊往前半步，手掌贴在门心乌鸦图腾上。铜面冰冷，却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湿痕，像是渗出了血。
岑晚站到他右侧，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走错了路的人，才最知道怎么回头。”她说。
门缝 widening，黑雾涌出，裹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干尸的头颅被挤得变形，眼窝转向他们，嘴角裂开，露出森白牙齿。
谢停渊没退。
岑晚也没动。
他们的影子被门内渗出的幽光拉长，投在身后石壁上，与墙上刻痕连成一线。
铜门中央，乌鸦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