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老离开后，石屋内的气氛并没有轻松多少。
众人都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
果然，没过多久，一名穿着灰色服饰的杂役弟子送来了一些干净的衣物、清淡的食物和几瓶品质不错的疗伤丹药，态度恭敬却疏离。
东西放下后，他便默默退了出去，并不多言。
苏晴仔细检查了丹药，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给林凡服下。
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温和的药力，缓缓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让他苍白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苏晴轻声问，替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好多了，观星阁的丹药确实不凡。”林凡微微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向紧闭的石门，“他们在观察我们，也在评估我们的价值。”
大长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眉头紧锁：“那位赵长老，显然对冰魄镜势在必得。我们以伤势为由拖延，恐怕也拖不了太久。”
“走一步看一步。”林凡的声音很平静，“至少目前，我们还有利用价值。黑煞教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观星阁需要情报，也需要......可靠的战力。”
他说的“战力”，目光却是落在苏晴身上。
苏晴感受到他的视线，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
休息了约莫两个时辰，石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次来的不止一人。
门被推开，冷凝霜率先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峻，身后跟着两名穿着与赵长老类似、但气质迥异的老者。
一人穿着深紫色长袍，面容清瘦，眼神温和中带着审视；另一人则穿着墨绿色长袍，体型微胖，脸上带着看似和气的笑容，眼神却十分精明。
“林凡，苏姑娘，大长老。”冷凝霜开口，语气正式，“这位是掌管典籍与研究的文渊阁徐长老，这位是负责外务与联络的迎客轩孙长老。长老会希望能更详细地了解西北之事，以及黑煞教的动向，请几位随我们前往‘问心殿’。”
该来的总会来。
林凡在苏晴的搀扶下站起身，对着两位长老微微颔首：“晚辈遵命。”
问心殿位于山腰更高处，是一座更加宏伟庄严的石质大殿。
殿内空间开阔，穹顶很高，由四根巨大的石柱支撑，墙壁上雕刻着日月星辰与山河地理的图案，充满了古朴厚重的气息。
大殿尽头，摆放着数张宽大的石椅，此刻正端坐着五位气息深沉、年纪各异的长老。
先前见过的赵长老赫然在列，坐在左侧第二位，面色沉肃。
大殿中央，摆放着几个蒲团。
“几位请坐。”坐在正中央、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却目光如炬的老者开口说道，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便是观星阁当代阁主，天枢真人。
林凡几人依言在蒲团上坐下。
苏晴紧挨着林凡，时刻注意着他的状态。
质询开始了。
首先由冷凝霜详细汇报了从发现黑煞教异动，到玄冰秘境之战，再到一路逃亡至此的全部经过。
她语气冷静客观，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了黑煞教对“聚魂引”的执着、霜魔的威胁以及林凡和苏晴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
几位长老听得十分专注，不时低声交换意见。
待冷凝霜说完，赵长老率先发难，目光直视林凡：“林小友，据冷师侄所言，你似乎对‘聚魂引’颇为了解，甚至能推断出其组成部分。不知你从何处得知这些辛秘？”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带着怀疑的意味。
林凡早有准备，微微欠身，声音虽然虚弱却不卑不亢：“回赵长老，晚辈之前曾在一处古老遗迹的残破石刻上，见过关于‘聚魂引’的零星记载，只知其名与大概功用，乃是由四件属性各异的古器组成，有牵引、汇聚强大魂灵之能。”
“至于具体为何物，也是结合黑煞教对冰魄镜的势在必得，以及巫亓在秘境中的行为，才大胆推测冰魄镜可能是其中之一。”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信息来源推给无法考证的“古老遗迹”，既解释了自己为何知道，又避免了暴露更多秘密。
“哦？不知是何处遗迹？”赵长老追问，显然不想轻易放过。
“那遗迹位于西北荒漠深处，在一次沙暴后显露，晚辈进入后不久便再次被流沙掩埋，如今恐怕已难寻觅。”林凡语气坦然，眼神清澈，让人看不出破绽。
坐在主位的天枢真人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看向苏晴：“苏姑娘年纪轻轻，玄冰诀却已修炼至如此境界，更是身负罕见的玄阴灵体，不知师承何处？”
苏晴平静的回答：“晚辈功法乃家传，家中长辈已于多年前亡故，并未提及师承来历。”
天枢真人目光深邃，没有再追问，转而问向大长老，确认了云岚部守护冰魄镜以及雪山封印的细节。
几位长老的问题环环相扣，既在核实情报，也在试探林凡和苏晴的底细、心性以及价值。
那位胖胖的孙长老，总是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问题却往往切中要害，比如询问林凡对黑煞教下一步行动的判断，以及苏晴玄阴诀对冰魄镜的具体影响。
而文渊阁的徐长老，则更关心霜魔的形态、能量特性以及幽冥鬼火的细节，眼神中充满了学者般的研究欲。
林凡始终对答如流，言辞谨慎，既不过分显露，也不刻意藏拙，偶尔还会提出一些自己对“聚魂引”和黑煞教目的的分析，虽然声音虚弱，但逻辑清晰，见解独到，让几位长老眼中不时闪过惊异之色。
苏晴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坚定地站在林凡一边，明确表示冰魄镜与林凡伤势相关，不容有失，展现出的实力和守护意志也让几位长老暗自点头。
整个质询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最后，天枢真人缓缓开口：“情况我等已大致了解。黑煞教狼子野心，其谋甚大。冰魄镜关系重大，确需谨慎处置。林小友伤势未愈，便暂且留在客舍安心修养。苏姑娘与大长老等人，亦可在此暂住。至于后续如何应对黑煞教，阁内还需商议。”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强行索要冰魄镜，也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更像是将此事暂时搁置。
“多谢阁主，多谢各位长老。”林凡在苏晴的搀扶下起身行礼。
就在他们准备告退时，赵长老忽然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林小友才智过人，身受重创还能有如此见地，实属难得。待你伤势好转，或许可来我刑律堂走动走动，我观星阁正值用人之际。”
这话听着像是招揽，但结合他之前的态度，却又显得有些突兀。
林凡面色不变，恭敬回应：“赵长老抬爱，晚辈愧不敢当。待身体恢复，若阁内有所差遣，晚辈定当尽力。”
说完，便在苏晴的搀扶下，随着冷凝霜缓缓退出了问心殿。
走出大殿，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众人才感觉心头的压力稍减。
“赵长老最后那句话......”云芷忍不住低声说道。
“示好，也是进一步的试探和......划分。”林凡轻声说道，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看来，观星阁内部，有人想将我们，尤其是可能掌控冰魄镜力量的我，纳入他们的麾下。”
冷凝霜走在前面，闻言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清冷的声音传来：“阁内情况复杂，你们心中有数便好。安心养伤，其他的，暂且不必多想。”
将她送回客舍石屋附近，冷凝霜便匆匆离去，她显然还有更多事务需要处理。
回到石屋，关上门。
大长老叹了口气：“这观星阁，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苏晴扶着林凡坐下，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心疼道：“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林凡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自己没事。他抬眼望向石窗外，天枢城高处的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巍峨而森严。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低声道，“我们想安心养伤，只怕有人......不会让我们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