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无休止的下坠。
仿佛坠入了星辰的坟墓,时间的断层。
意识在黑暗与剧痛的潮水中沉浮。后背传来的撕裂感,左肩爆发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寒,以及全身多处骨骼仿佛散架般的悲鸣,交织成一片毁灭的交响,不断冲击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唯有怀中那彻底黯淡、仿佛化作凡铁的“星核碎片”,以及紧紧攥在手中、同样光芒内敛的《星枢衍阵图”,还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我尚在人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撞击并未到来。
身体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而粘稠的“水膜”,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一片坚实却带着奇异弹性的地面上。
四周,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一种幽蓝色的、柔和而恒定的光芒,从脚下,从四周的“墙壁”上散发出来,照亮了这片奇异的空间。
我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甬道?
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甬道。穹顶高悬,目测至少有数十丈,两侧“墙壁”相距更是宽阔得如同广场。但无论是脚下踩着的“地面”,还是头顶的“穹顶”,亦或是两侧的“墙壁”,都不是岩石或泥土,而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由无数凝结的星光与冰晶交融而成的物质。
透过那半透明的壁面,可以看到其内里有无数的光点在缓缓流动,如同星河的血脉,散发着精纯而古老的星辰气息。这些光流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宏大而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转,构成了这条甬道的主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星辰能量,其精纯程度,远超外界,甚至超过了冰窟中那古老阵纹汇聚的力量。但这能量并非死寂,而是带着一种缓慢、沉重、却磅礴无尽的“流淌”感。
这里,是星陨之湖的下方?是那条“星脉”的内部?
我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也只有那坠落的巨大星骸内部,才可能拥有如此精纯、如此浩瀚的星辰本源之力!
左肩那肆虐的阴寒,在进入这片空间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躁动的幅度明显减弱。甚至连后背那火辣辣的剧痛,似乎也被这无处不在的温和星辉稍稍抚慰。
但伤势依旧沉重得可怕。
我尝试运转功法,调动《镇龙木》那微弱的生机,却发现此地的星辰能量虽然精纯,却带着一种极强的“排他性”,我那微弱的本源真气几乎无法引动分毫。唯有怀中的《星枢衍阵图”和那黯淡的碎片,在此地如鱼得水,自发地、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的星辉,试图恢复一丝灵性。
不能躺在这里。
我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扶着那冰凉而光滑的星脉内壁,艰难地站了起来。
目光投向甬道的两端。
一端幽深不知通向何处,另一端同样望不到尽头。那幽蓝色的光芒均匀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看不到任何光源,也看不到任何出口。
脑海中,那原本指向湖泊的牵引,在进入这里后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这浓郁的星辰能量同化、掩盖了。
该往哪边走?
我略一沉吟,选择了感觉中星辰能量流淌似乎更“顺畅”、更“活跃”的一端。这星脉如同活物的血管,沿着能量流淌的方向,或许能找到“心脏”,或者……“出口”。
迈开脚步。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体的伤痛,体内混乱的能量,以及这甬道内无处不在的、温和却沉重的威压,都让我举步维艰。
但行走在这纯粹的星辰本源之中,也并非全无好处。
每一次呼吸,那精纯的星辉都会自然而然地被《星枢衍阵图”和碎片吸纳少许,再反馈出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清凉而纯净的气息,浸润着我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脏腑。这种修复缓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胜在持续不断,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我一边缓慢前行,一边凝神观察着甬道壁内那些流淌的光流轨迹。它们复杂而玄奥,蕴含着星辰生灭、宇宙运转的至理。《星枢衍阵图”上的轨迹与之相比,竟显得简化而稚嫩。我沉浸在这种观摩中,暂时忘记了伤痛与处境,心神仿佛与这条古老的星脉一同缓缓搏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甬道似乎变得宽阔了一些。而且,在左侧的壁面上,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些……镶嵌在星脉壁内的“异物”。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化石,通体晶莹,内蕴星辉;有的则是残破的、风格古老的兵器碎片,虽然灵光尽失,材质却能与星脉壁面共存而不被同化;甚至,我还看到了一具几乎与星脉融为一体的、盘膝而坐的人类骸骨!那骸骨也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琉璃质感,骨骼内部仿佛有细微的星河流转。
这些……都是历代闯入此地,最终未能离开,反而被星脉同化、成为了其一部分的先驱者?
我心中骇然。能抵达此处者,无不是惊才绝艳、气运滔天之辈,却依旧倒在了这最后的道路上,化作了星脉的养料,或者说……装饰。
这让我对前路更多了几分敬畏。
我对着那具人类骸骨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既是表达对先行者的敬意,也是一种对自身命运的警醒。
继续前行。
又走过一段距离,前方豁然开朗!
甬道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的“节点”。节点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一团篮球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的、液态般的纯净星辉!它如同有生命的心脏般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节点空间的能量潮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
而在那团核心星辉的下方,节点的地面上,镌刻着一个极其复杂、覆盖了整个节点地面的巨大阵图!
那阵图的纹路,与我之前在冰窟所见、与《星枢衍阵图”所载,乃至与冰原上感应到的天然阵势,都有着相似的神韵,却更加完整,更加宏大,更加接近本源!
它仿佛就是这条星脉的能量调度中枢!
我的目光,瞬间被那阵图中心区域,几个明显是用于嵌入“钥匙”或“信物”的凹槽所吸引。
其中两个凹槽的形状……赫然与我怀中的《星枢衍阵图”(卷起时的形态)以及那枚“星核碎片”完美契合!
难道……这里就是控制星陨之湖,或者说,是引动“阳钥”的关键所在?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机遇往往伴随着极致的风险。一旦将图卷和碎片嵌入,会发生什么?是开启生路,获得传承?还是……像那些壁中的先驱者一样,被这浩瀚的星脉彻底同化?
我站在节点边缘,望着那缓缓搏动的星辉核心与地面玄奥的阵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抉择。
身后,是绝路。
身前,是未知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