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书房。
炭盆烧的正旺,慕苓夕正与白景远对着摊开的户部和工部的文书,核算着最新一批发往西境和北境的过冬物资清单。
“炭火,五万斤,皮裘八千件,药材十车……第一批应该已经抵达西境了。”慕苓夕指尖划过一项项条目,轻轻舒了一口气,“希望能解边军燃眉之急。”
白景远点头:“师兄要求紧急调拨,咱们可是连夜办下来的,半点没敢耽搁,这下他在那边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金光悄无声息的穿入,落在慕苓夕的掌心,化作一只千纸鹤。
二人神色一凛。慕苓夕迅速展开纸鹤,上面正是萧霁华清峻的字迹。
“师兄接到人了。”她将信纸递给白景远,“为免节外生枝,对外宣称是我的远房侄女。到时候,去京郊云隐庄接应。”
白景远快速扫过信件,认真道:“明白了。云隐庄那边我熟,地方僻静,好安排,我亲自带人去接,保证万无一失。”
“好。”慕苓夕点头,对于白景远的办事能力她毫不怀疑。
她沉吟片刻,叫来落葵,吩咐道:“我慕家旁支有一孤女,前来投奔于我。过几日便到。到时就安置在我青玉苑的东厢房,与我同住。一应份例就按照官家小姐即可,但需精细周到。你挑两个沉稳心细的丫鬟和一位老成的嬷嬷过去伺候。”
她考虑的周全,既给予了庇护和关怀,又避免了过于扎眼,引来不必要的猜测。
“是,小姐。”落葵连忙应下。
白景远这时接话道:“让府里人不要乱传,更不要妄加揣测,不然,我可要亲自敲打了。”
“是!”落葵领了命退下。
她对这位即将到来的小小姐还是蛮期待的。她不会在乎这位小姑娘究竟是谁,反正,她的主子说她是谁,那她就是谁。
……
几日后,京郊云隐庄。
白景远一身米色常服,外披一件豆白色大氅。看似懒散的倚靠在树旁,灵识却已覆盖周围,四下也已被他的人严密控制。晌午时分,一支风尘仆仆的车队准时抵达。
空青率先下车,与白景远目光交接,微微颔首。随即,车帘掀开,兴叔先下车,然后轻轻地抱下一个小姑娘,正是柳馨宁。
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小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俊朗的叔叔。
白景远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温和:“是宁儿吗?别怕,我是白景远,你萧叔叔让我接你回家。”
听到萧叔叔,柳馨宁眼中的戒备稍稍褪去,小声喊道:“白叔叔……”
“哎!真乖!”白景远笑着应道,小心地从兴叔手中接过她。看向空青和兴叔,“一路辛苦,后面交给我,你们也跟着回府休息。”
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云隐庄后门驶出,悄无声息的汇入京城的人流,最终驶入了丞相府的西角门。
青玉苑内,慕苓夕早已等候多时。当看到白景远牵着一个冰雪可爱又怯生生的小女孩走进来时,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走上前,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蹲下身,平视着柳馨宁,嘴角挂着笑意,声音轻柔:“宁儿,一路辛苦了。我是慕苓夕,以后,我就是你姑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不好?”
柳馨宁看着眼前这个比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的姑姑,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善意和温暖,又看了看旁边笑容爽朗的白叔叔,一直紧绷着的小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姑姑。”
因为,她记得萧叔叔说过,以后在外人面前,她就是慕家的孩子,也就是面前这位漂亮姑姑的侄女。
慕苓夕笑着应了,牵起她冰凉的小手:“走,姑姑带你去看看你房间。”
待安顿好柳馨宁后,慕苓夕和白景远回到了书房。
慕苓夕走到书案前,提笔快速写就一份密信,用上火漆印鉴:“我这就给陛下传信,只说人已安全抵达相府,一切安好,详情容后再禀。”
她顿了顿:“至于让宁儿面见陛下……还是等师兄回来,我们一同找个稳妥的机会再安排更为妥当。”
“没错。”白景远表示赞同,“陛下虽仁厚,但宫中人多眼杂,此时让那孩子贸然入宫反而不好,先在相府安稳下来再说。”
慕苓夕看向窗外,庭中积雪未融。腊梅幽香隐隐透窗而来,她轻声呢喃:“今日已是腊月十五,师兄……快回来了吧。”
白景远正看着一本户部送来的北境物资清单,闻言头也没抬,语气笃定无比:“师兄答应咱们,会赶回来和咱们一起过年的,那就一定会回来。他什么时候食言过?”
他嘴角咧开一个爽朗的笑:“说不定这会已经在路上了,就想着杀咱们个措手不及,看看咱们有没有偷懒呢!”
慕苓夕被他这话逗得莞尔,心中那点牵挂也渐渐散去。
是啊,师兄一向言出必行。
……
而此刻,远在边境的萧霁华,确实已处理完最后一项公务。
他亲自督察了新烽燧的修建进度,并与秦止做了最后的交割。秦止虽年轻,但经过此番历练与萧霁华的提点,已显露出大将之风,足以在他离去后暂稳局面。
“边境事宜,便托付给秦将军了。”
萧霁华翻身上马,身后只跟着几名亲卫。
“末将定不负丞相所托!恭送丞相!”
秦止抱拳,声音铿锵,目送着一行人马踏着积雪,消失在通往东方的官道尽头。
萧霁华归心似箭,并未选择舒适但缓慢的车驾,而是与亲卫一同轻装快马,日夜兼程。
他计算着日程,腊月十五出发,若一路顺利,应能在腊月二十五六抵达京城。还能赶上陪他们一起置办年货。
想到京城中那两张鲜活的面孔,想到丞相府里多出来的那个怯生生的孩子,萧霁华冷峻的眉眼在呼啸的寒风中,不禁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