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成都,西南方面军统帅部。
巨大的西南及缅甸舆图前,炭火盆将秦良玉坚毅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马祥麟、周敦吉、孙传庭、秦翼明等将领肃立两旁,目光灼灼,等待着最终的号令。
皇帝朱常洛“犁庭扫穴,拓土万里,”的密令,如同一块投入静湖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荡起汹涌的波涛。
“陛下的旨意已明,泰昌三年,我西南利剑,当为帝国斩开南疆枷锁,直通瀚海!”秦良玉的声音在军帐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她的手指精准地落在舆图上,“此战,不仅要收复三宣六慰故土,更要将其彻底消化,设郡立县,永绝后患。而我们的剑锋,最终需钉死在这里——大光港!”
众将精神一振,视线随着她的指尖,跨越千山万水,落在那片面向大海的三角洲。
“马祥麟!”秦良玉首先点将。
“末将在!”马祥麟踏步而出,甲叶铿锵。
“命你率第一师为全军前锋。安邦彦残部如今窜入缅北,如丧家之犬,正可为我所用。”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部不必急于歼灭,而要如驱赶羊群般,追而不歼,迫使其不断向南,向东吁王朝腹地流窜。让安邦彦这条地头蛇,为我们撞开东吁的北部藩篱,搅乱其部署!你要紧随其后,以‘追剿残匪、解救汉民’之名,收复孟养、孟密等旧宣慰司地。遇有抵抗,无论土司还是东吁官军,一律扫平!此路艰险,你要如尖刀,直插阿瓦以东,牵制其主力。”
“末将领命!定驱安邦彦为前导,为我大军扫清障碍!”马祥麟信心十足。
“周敦吉!”
“末将在!”老将周敦吉声若洪钟。
“你的第五师,为西路。自陇川出击,渡过瑞丽江,沿伊洛瓦底江东岸稳步推进。你的任务是收复孟艮、木邦等地,清剿安邦彦残部可能遗漏的势力,并与祥麟部形成夹击阿瓦之势。此路关乎大军侧翼与粮道安全,务必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将收复之地,牢牢掌控在手。”
“元帅放心,末将定让西线稳如泰山!”周敦吉慨然应诺。
“孙传庭!”
“末将在。”孙传庭上前,神色冷静。
“你的第六师,随本帅坐镇中军,乃全军策应,亦是‘改土归流’之利刃。”
秦良玉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大军过后,安抚地方、设立衙署、编户齐民、推行汉法,此乃长治久安之基,重要性不亚于攻城略地。你要选派得力干员,紧随前锋之后,凡我军克复之地,即刻推行王化。对那些心怀叵测的旧土司,该抚则抚,该剿则剿,绝不姑息!尤其要注意收拢在缅汉民,彼等久居此地,熟知地理人情,乃我大军耳目臂助。”
“末将明白。王化之行,必随兵锋所至,使缅地永为华夏之土!”孙传庭沉稳应答,深知肩上重任。
“秦翼明!”
“末将在!”秦翼明高声应道。
“你总督后勤辎重,组织民夫,确保三路大军,尤其是祥麟的前锋师,粮草军械无虞。滇缅道远且艰,舟车驮马,皆需你统筹调度。此战乃远征,后勤乃性命攸关之事,若有延误,军法不容!”
“侄儿……末将必竭尽心力,保障大军后方无忧!”秦翼明肃然领命。
军令既下,西南方面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泰昌三年二月初,马祥麟率领第一师一万五千精锐,自腾冲越过边境,踏入缅北的原始森林之中。
这里与四川的峻岭截然不同。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脚下是厚厚的、腐烂的落叶,散发着湿热腥腐的气息。
毒虫蛇蚁更是无处不在,瘴气在林间低洼处凝聚成肉眼可见的淡紫色雾霭。对于习惯了山地作战的白杆兵而言,这片湿热蒸笼、危机四伏的雨林,是比任何敌阵都更难逾越的障碍。
士兵们穿着改良的铠甲,在近乎百分之百的湿度里,很快便浑身湿透,汗水、露水混杂,皮肤起满痱子,瘙痒难耐。蚊虫的叮咬更是让人不胜其烦,疟疾、痢疾等时疫开始悄然在军中蔓延。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骡马陷在泥泞中嘶鸣,沉重的火炮更需要人力前拉后推,行进速度极其缓慢。
不过好在如今的大明军队准备了足够的驱蚊水、花露水、藿香正气水以及治疗疟疾的神药—青蒿素。再加上所有士兵都剃成了短发,这才勉强通过了最艰难的路段,不过就算如此大军也因非战斗减员一成左右。
而他们的目标——水西土司安邦彦及其残部数千人,同样也面临着重重困境。
安邦彦年近五旬,身材魁梧,面容因常年征战和此时的困顿而显得格外狰狞,眼神如同被困的野兽,充满了绝望与疯狂。
他本是雄踞一方的大土司,在他自己的领地里就如同土皇帝一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惜的是如今他却被明军像赶鸭子一样驱入这异域绝地。
回头望去,明军那如影随形的旗帜和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如同催命符一般。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怨毒,恨跟随奢崇明一起造反,恨明朝皇帝对他的赶尽杀绝,恨秦良玉、马祥麟的步步紧逼,更恨自己的贪心,不敢追随奢崇明造反。
“快!加快速度!不想被明军追上剁成肉酱的,就跟上!”安邦彦嘶哑地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砍断挡路的藤蔓。他的部下们,同样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拼命向南。
他们虽然熟悉山林,但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也只能凭借本能和安邦彦的决断寻找生路。
很快,他们撞上了东吁王朝设置在边境地区的第一个关卡——一个建立在山谷要冲的土司寨子。这里的守军承平日久,见到突然涌来的、如同饿鬼般的数千武装溃兵,顿时慌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