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内内回荡着皇帝朱常洛斩钉截铁的话语,如同定音之锤,敲定了大明军制改革的基调。
之前还激烈反对的勋贵和文官们,在皇帝冰冷的目光和毫不妥协的态度下,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慢慢地蔫了下去。
他们都知道这位新上位才两年的泰昌帝,绝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其登基以来展现的魄力与对军权的牢牢掌控,以及对辽东取得的胜利,足以让所有心怀侥幸者都感到胆寒。
刘满仓和那些卫所指挥使们家族覆灭的下场,就是最明确的警告。
“退朝——”随着司礼太监王安悠长的唱喏,百官心思各异地躬身退出大殿。
雪花落在他们的官袍和乌纱上,寒意刺骨,但许多人内心的寒意更甚。
他们知道,一场席卷整个帝国军事体系乃至利益格局分配的风暴,已经不可避免。
朱常洛回到书房,立刻召见了孙承宗、袁可立、徐光启和几位心腹重臣。
“袁先生,朝议虽定,然推行之难,朕心知肚明。”朱常洛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此事关乎国运,亦关乎前线士气,必须尽快见到成效,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袁可立躬身道:“陛下圣明。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选定试点,雷厉风行,做出表率。同时,需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处置一批罪证确凿的卫所军官,既可整肃纪律,亦可抄没其家产,充作新政之初衷。”
“准!”朱常洛毫不犹豫,“至于试点就选在秦良玉根基所在的四川,以及湖广部分地区。着秦良玉暂兼四川总督,全权负责四川境内卫所裁撤及新军编练事宜!令其子马祥麟,在平定贵州土司后,也就地于贵州试点推行!朕要看到,在最短时间内,练出一支真正能战之兵!”
“陛下,是否操之过急?秦督师尚在平叛……”老成持重的孙承宗略有迟疑。
“时不我待!”朱常洛打断他,“西南叛军主力已溃,残局正好用以锤炼新军!告诉秦良玉,朕予她先斩后奏之权,四川、湖广境内,凡四品以下文武,若有阻挠新政、贪墨渎职者,她可先行拿下,再报朝廷!”
这道命令,无疑赋予了秦良玉极大的权力和信任,也显示了朱常洛彻底改革卫所兵制,破釜沉舟的决心。
与此同时,关于朝会结果和刘满仓等人被抄家灭族的消息,也通过官方的塘报和私下的渠道,迅速传遍官场,并向地方扩散。
在成都的秦良玉,也很快就收到了来自皇帝的密旨和朝廷的正式公文。
展开密旨,看到皇帝那熟悉的笔迹和毫无保留的支持,以及赋予她的巨大权柄,秦良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感动,有沉重,更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绝。她面北而拜,沉声道:“臣,秦良玉,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
她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在核查中问题最严重、且试图串联对抗的卫所千户,将其罪状明示全军,抄没家产以充军资。此举极大地震慑了那些还在观望甚至心怀不满的旧军官。
随后,她颁布《四川卫所整顿及新兵招募令》,将皇帝的意志和新的政策公之于众。告示明确宣布:
一、即日起,全面核查四川境内所有卫所。
二、所有军户,即刻解除军籍,恢复民户身份。
三、原卫所屯田,将进行清丈,按户计口,授予原军户耕种(需按民田标准缴纳赋税),多余田亩收归官有。
四、于成都、重庆、泸州等地设立“征兵局”,招募十六至三十岁身家清白、身体强健之良家子入伍。合格者,饷银倍于旧军,家属可免部分徭役。
五、原卫所军官,经考核,合格者可转入新军任职,或转任地方治安所担当吏员,负责维持地方治安,俸禄由朝廷统一发放;不合格者,予以革退;有贪腐行为者,主动坦白,可从轻发落。
这道命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四川乃至周边省份引起了巨大反响。无数困苦已久的军户闻讯,首先是不可置信,但在确认了事实之后就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许多人跪地叩谢皇恩。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摆脱了世世代代被卫所军官们束缚和盘剥的命运!
而“厚饷征兵”的消息,也吸引了许多生活困顿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各地征兵局前很快排起了长龙。
当然,阻力也显而易见。
一些世袭军官及其家族,不甘心失去权力和赖以生存的屯田利益,或明或暗地进行抵制,散布流言,甚至有人暗中与尚未完全肃清的土司残部勾结,制造小规模的骚乱。
对此,秦良玉毫不手软。
她派出的新军和监察宪兵,以犁庭扫穴之势,迅速扑灭了数起叛乱,将为首者公开处决。
同时,她也展现出灵活的手腕,对于愿意配合、主动交出权力和部分非法所得的旧军官,给予一定的转职机会或经济补偿,以分化瓦解抵抗力量。
改革的浪潮,以四川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
而这一切的推动者秦良玉,在繁忙的军务和政务之余,总会不自觉地望向西南贵州方向。那里,她的儿子马祥麟,正按照新的方略,在贵州的烽火中,同时进行着平定与建设的双重任务。
她知道,他和马祥麟母子二人,正站在一场伟大变革的最前沿,用剑与火,用血与汗,为这个古老的帝国,开辟着一条充满希望却也布满荆棘的新生之路。
而皇帝朱常洛的信任与支持,就是她们最大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