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孙承宗,见朝堂安静许久,皇上也半天没有言语,知道一些老臣肯定身体支持不住,所以大着胆子上前进谏道:“皇上息怒,可是以宗室之子组建皇家亲军,先前从未有过此例,而且如今户部内库也实在是拿不出钱来。”
朱一凡冷笑一声:“哼...朕自然有朕的考量。这皇家亲军所需钱粮,朕以内库之资作为支撑,不用他户部一个铜板。至于宗室势力,朕自会加以制衡,不会让其尾大不吊。况且就算是宗室势力大了,那又如何?那还是我朱家的天下。”
文官们听朱一凡如此说,一时无言以对。
朱一凡趁机又道:“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诸位若有异议,可先退下好好想想是与我大明共存亡,还是回家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由皇帝私房钱养一支规模有限的宗室卫队,这个提议让本想强烈反对的文官们一时语塞。
因为这毕竟是皇族内部的事情,用的是皇族的人,花的也是皇族的钱,更何况户部尚书刚刚才被暴怒的皇上革职,所以无人再敢强行进谏。
更何况皇上也说了,皇家亲军员额明确为5000人,经费来自内库,且并未触动国家军制根本,在首辅孙承宗等人看来,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于是在泰昌二年,正月初七的第一次早朝上,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抗争后,组建皇家亲军的决议最终还是在皇上的大力支持以及新内阁的默许下通过了。
且不说组建皇家亲军的消息传出后,各地贫困宗室中的青壮年踊跃报名。
散朝后,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一丝凝重的气氛。
首辅孙承宗、兵部辅臣袁可立、兵部尚书黄嘉善、工部辅臣徐光启、左都御史左光斗以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分列两旁,心中都在揣测皇上于朝会后再次召集他们这些重臣,所议何事。
皇家亲军之事已定,莫非是要商议具体筹建细则?
就在这时,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清亮而突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皇上,浙军副总兵戚金,奉诏觐见!”
注:自1619年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北方精锐皆失,无奈之下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选调南方:酉阳土司兵,石柱白杆兵以及浙江抗倭戚家军等远赴辽东以抗后金,三军主将分别是周敦吉,秦邦屏(着名巾帼英雄秦良玉的哥哥),而戚家军主将则是戚金(戚继光的侄子)。而后在浑河之战中,三军因后援不足,全军尽墨,使得明朝本就不多的精锐又损失了大半。而浑河之战后,明军就再也没有能够给后金造成大量杀伤的精锐部队了。自此以后明军闻后金而尽皆丧胆。)
“宣。”朱一凡端坐于御案之后,面色平静。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几位大臣除了骆思恭眼观鼻、鼻观心外,其余皆是一怔,互相交换着惊疑的眼神。戚金?
一个远在辽东的浙军将领,皇上为何突然召他前来?
而且还是在这种小范围的御前会议上?
孙承宗捻着胡须,眉头微蹙,都感到此事绝不简单。
不久之后,只见一名年过花甲、鬓角斑白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的老将(注:戚金(1556—1621),号少塘,安徽定远人。定远戚氏族子,明末将领,于1621年浑河之战中阵亡。),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御书房。
此时,已有66岁高龄的戚金,虽然甲胄在身,风尘仆仆,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与边关的风霜,但他目不斜视,行至御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拜下去,声音洪亮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末将戚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戚将军平身。”朱一凡虚抬一手,语气温和,“赐座。”
“谢皇上!”然而戚金并未立即就坐,而是猛地再次叩首,声音已然哽咽,“皇上!末将今日冒死觐见,非为私利,实为万历二十三年,我戚家军一千三百余枉死弟兄,恳请皇上圣察,为他们伸冤昭雪啊!”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孙承宗、袁可立等人脸色骤变。
万历二十三年蓟州的那场“兵变”,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可在场的老臣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案,且早已被定性,谁也没想到今日会被突然揭开。
朱一凡面色沉肃,问道:“戚将军,有何冤情,细细奏来。”
戚金虎目含泪,将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悲愤尽数倾吐:“万历二十三年,我戚家军奉命北调蓟镇戍守。因长期欠饷,弟兄们生计无着,确曾向上官恳请发放饷银,此乃情理之中,绝非哗变!然原蓟镇总兵王保,忌我戚家军战力,恐尾大不掉,竟设下毒计,以发放饷银为名,诱使我一千三白余名手无寸铁的弟兄集中于演武场,随后……随后他们竟然下令关营屠杀!可怜我那些百战余生的弟兄,未死于倭寇之手,却冤死于国朝官军刀下!王保事后反诬我部哗变,蒙蔽朝廷,此实乃滔天冤案,人神共愤!末将苟活至今,只为等一个沉冤得雪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