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燃的手掌贴上了那冰冷的金属处刑台。
预想中的电流剧痛并没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被暴力抽离的失重感。
那感觉，就像连肝了三天三夜代码后，终于一头栽进软绵绵的云朵里。
陆燃的身体在现实中瞬间断电，膝盖一软，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陆燃！”
苏渔吓得声调都变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膝盖重重磕在红毯上，险之又险地接住了他。
怀里的人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像是一根快燃尽的蜡烛。
那件海绵宝宝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不像个刚手捏激光的狠人，倒像个玩累了彻底关机的玩偶。
妮妮原本还在摆弄手里的数据流，看到这一幕，眼中的绿色代码瞬间卡死，化作一片令人心悸的死黑。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四肢着地，像只护食的小野兽死死守在陆燃身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根本不属于人类声带能发出的嘶吼。
周围的明星们吓得连滚带爬，恨不得离这瘟神八百米远。
“死……死了？这疯子把自己玩死了？”
“活该！谁让他非要逞能装x！”
一个躲在香槟塔后的男星咬牙切齿，脸上挂着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恶毒。
……
此刻，陆燃的意识深处。
这里没有红毯，没有镁光灯，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腥红浪潮的数据血海。
这是高塔系统的底层逻辑深渊。
无数由乱码组成的黑色触手从血海中暴起，像一群饿了八百年的深海巨妖，争先恐后地缠向那个刚掉进来的“外卖”。
【滴！检测到高危S级灵魂体……】
【杀毒程序启动……】
【记忆格式化开始……】
【情感模块强制剥离……】
冰冷的机械音在整个空间回荡，如同神的宣判。
那些触手带着强烈的病毒代码，试图钻进陆燃的意识体，想把他的记忆、人格统统粉碎，重组成一串只会听话的二进制代码。
然而。
处于风暴中心的陆燃，意识体并没有变成什么手持利剑的战神，也没有变成光芒万丈的巨人。
金光一闪。
原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圆滚滚的……橘猫。
这橘猫体型大得像座小山，一身橘皮油光水滑，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数据血海上，肚皮朝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它甚至还惬意地抖了抖胡须，喉咙里发出如雷般的呼噜声。
“吵死了……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橘猫张开嘴，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一个甚至能看到扁桃体的巨大哈欠。
一条粗大的病毒触手狠狠抽在它的肚皮上，试图注入“绝望”病毒。
橘猫眼皮都没抬。
就在触手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它那看起来笨拙的爪子突然挥出残影。
啪！
抓住，塞嘴里，咀嚼。
“咔哧。”
清脆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回荡。
那足以让普通觉醒者精神崩溃的恐怖病毒，在橘猫嘴里就像是一根有点嚼劲的辣条。
“呸，防腐剂放多了，差评。”
橘猫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吐槽，
“这就是你们高塔的防火墙？这也太偷工减料了，代码写得跟屎山一样，全是bug，这口感也就值个两分钱。”
【警告！入侵者行为逻辑异常！】
【吞噬行为判定中……判定失败！】
【逻辑错误！逻辑错误！】
周围的数据海洋明显卡顿了一瞬。
高塔AI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通常被拉进这里的意识体，要么吓尿，要么拼命反抗，从来没见过直接开炫自助餐的！
橘猫翻了个身，一双金色的竖瞳里满是贪婪和戏谑。
“行吧，既然是自助餐，那我就不客气了。”
它猛地张开嘴，这一次，它的嘴巴像是黑洞一般张开到了极致。
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周围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病毒触手，连同脚下的血色数据海，像是被抽水马桶卷入一样，疯狂涌入它的口中。
现实世界。
宴会厅的大屏幕突然剧烈闪烁，雪花点疯狂跳动。
那个原本高高在上、充满威压的“无面人”投影，身形突然一阵扭曲抽搐。
“滋……滋滋……警告……内……内存溢出……我是……谁……”
无面人的声音变得卡顿，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的老鸭子。
紧接着，它的半边身体突然透明，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正在疯狂报错的红色代码。
“怎么回事？那个怪物卡机了？”
众人惊恐地看着台上。
林皓虽然昏死过去，但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却诡异地亮了起来，一条加密信息正在疯狂闪烁，却怎么也发不出去。
意识空间内。
橘猫打了个饱嗝，原本就圆润的肚子此刻更是鼓成了一个完美的球。
“也就那样吧，七分饱。”
它舔了舔爪子，一脸嫌弃，
“全是垃圾数据，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你们就没有点稍微高级点的食材吗？比如……那个什么核心代码？”
似乎是被这赤裸裸的挑衅破防了。
整个数据血海开始剧烈沸腾。
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漆黑缝隙，刺眼的白光从中倾泻而下。
【启动终极防御协议——】
【防火墙·审判天使，加载完毕。】
伴随着宏大的电子圣歌，一个高达百丈的光翼天使从裂缝中降临。
它通体由纯白色的高密度数据流构成，手中握着一把燃烧着烈焰的长剑，散发着要格式化一切的恐怖威压。
这是高塔在这个节点的最高战力，足以瞬间烧毁任何人类的脑前额叶。
“凡人，死！”
审判天使人狠话不多，双手高举烈焰长剑，对着下方那只懒洋洋的橘猫当头劈下。
这一剑带着无法闪避的规则之力。
橘猫虽然胖，但灵活得离谱。它身上的肥肉猛地一颤，就地一个极其敷衍的懒驴打滚。
轰！
长剑劈在它刚才躺着的地方，数据海洋直接被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
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剑气依然扫到了橘猫的尾巴。
“喵嗷！”
橘猫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尾巴上的毛焦了一大片，原本顺滑的数据流变得残缺不全。
现实中，躺在苏渔怀里的陆燃，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鼻孔里流出两道殷红的鼻血。
“陆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苏渔彻底慌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能感觉到陆燃的体温正在极速升高，皮肤烫得像烧红的铁块。
“笨蛋……别哭……”
陆燃并没有醒，但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发出只有苏渔能听见的呓语。
苏渔一愣，她突然想起了陆燃把妮妮交给她时，曾抓着她的手腕停留了几秒。
那时候，陆燃似乎在她的掌心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门”。
那是“神经桥接”的残留。
苏渔咬紧牙关，不顾周围人看疯子的眼光，双手死死握住陆燃滚烫的手掌。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极其朴素的念头：
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在打什么怪……给我揍死他们！往死里揍！
一股极其纯粹的、带着盲目信任的情绪力量，顺着两人相连的手掌，如同洪流般冲进了陆燃的体内。
意识空间。
正在心疼尾巴的橘猫突然愣住了。
一股暖流从虚空中涌入它的体内。
那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滚烫的、充满生命力的“信标”。
“啧，真是个笨蛋助理，这么煽情干什么……”
橘猫咧开嘴，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它身上的橘色皮毛开始脱落，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银白色。
原本肥硕臃肿的身躯迅速拉长、变得健壮有力，肌肉线条如钢铁浇筑。
黑色的条纹浮现，金属质感的铠甲覆盖在四肢和脊背上，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吼——！
一声震彻天地的虎啸，直接吼碎了漫天的电子圣歌。
哪里还有什么橘猫？
屹立在血海之上的，是一头身披重甲、威风凛凛的白虎神兽！
西方七宿之主，主杀伐，掌兵戈，专治各种不服。
这就是S级艺人的真正形态——精神具象化。
审判天使似乎察觉到了威胁，举起长剑想要再次攻击。
但这一次，太慢了。
白虎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下一秒，它已经出现在审判天使的头顶。
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爪子拍下去。
这一爪，凝聚了陆燃所有的“起床气”和苏渔孤注一掷的信念。
砰！
就像是拍碎一块嫩豆腐。
那个威严无比的审判天使，连惨叫都没发出来，脑袋就被这一爪子拍成了漫天的光点。
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那些溃散的高密度数据流猛地一吸。
如同长鲸吸水。
整个审判天使的残骸，连同那把烈焰长剑，全都被它一口吞入腹中。
【警告！核心防御被击破！】
【警告！据点遭到不可逆损毁！】
【紧急断开连接……断开失败……】
白虎打了个饱嗝，这一次，是真的吃撑了。
庞大的数据流涌入脑海，无数画面像是幻灯片一样在陆燃眼前闪过。
那是星火娱乐所有的黑幕交易记录、洗钱账本、以及……见不得人的艺人改造计划。
突然，一段加密数据引起了陆燃的注意。
那是关于林皓的档案。
【实验体编号：749（林皓）】
【状态：半成品】
【缺陷：嫉妒情绪过载，导致脑皮层过度活跃，无法植入核心控制芯片。建议：作为一次性消耗品使用。】
“原来如此……”
陆燃的意识逐渐从白虎形态退去，重新变回了人形。
他看着手里这段正在消散的代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怪不得这么蠢，原来是个残次品。林大顶流，你这一生，还真是个笑话。”
随着核心程序的崩溃，整个意识空间开始崩塌。
现实世界。
轰——！
宴会厅的所有灯光在一瞬间爆裂，玻璃窗上的能量罩像是融化的雪一样消退。
新鲜的夜风灌了进来，吹散了满屋子的腐朽和绝缘味。
“活……活下来了？”
“门开了！快跑啊！”
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喊，这群平时高高在上的明星此刻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扇终于开启的大门。
陆燃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苏渔那张哭成花猫的脸。
“老板！你醒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行了，别嚎了，吵死了。”
陆燃抬起手，有些嫌弃地在苏渔的袖子上擦了擦鼻血，
“衣服都让你哭湿了，这可是真丝的，很难洗的知不知道？”
他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脑袋像是被人塞进滚筒洗衣机里搅了半小时，又胀又痛。
这顿饭吃得有点太撑了，得消化一阵子。
“陆燃！你涉嫌故意伤害、破坏公共设施！跟我们走一趟！”
林皓那个秃顶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几个保安冲了过来，看样子是想趁乱捡漏，把陆燃扣下。
陆燃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轻轻拍了拍蹲在旁边一直没动的妮妮。
“去，咬他。”
妮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细密的小尖牙，刚要扑上去。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连地上的高脚杯都在震动。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看向门口。
只见原本应该是警察出现的地方，此刻却被一支全副武装的黑色作战部队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战术背心，手里端着的是连特警都不一定配备的重型突击步枪。
黑洞洞的枪口，冷冷地指着宴会厅里的每一个人。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一个男人坐着轮椅，被人缓缓推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导演马甲，手里依然端着那个标志性的保温杯，脸上挂着那副似乎永远都睡不醒的颓废表情。
正是那个在公司泼了林皓一身咖啡的“帕金森”导演——沈岩。
沈岩慢条斯理地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满脸是血的陆燃身上。
他放下保温杯，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大口径手枪。
“咔哒。”
清脆的上膛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沈岩看着陆燃，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讲戏：
“这场戏演得不错，陆老师。不过……”
他抬起枪口，对准了陆燃的眉心。
“谁允许你擅自改剧本的？”
陆燃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睡衣口袋里的一张金属卡片。
那是他刚才从林皓身上“顺”来的。
“有点意思。”
陆燃低声喃喃，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看来今晚的消食运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