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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陈实安排好信阳防务,仅带着一个精干的警卫排和几名参谋,乘汽车辗转抵达了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地——枣阳。
枣阳城内,胜利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街头仍可见到庆祝的标语和匆匆来往的军人。
相比信阳刚刚经历战火的凌乱。
这里更有一种大战过后、疲惫但透着生机的秩序感。
在第五战区司令部那间略显简朴但戒备森严的会客室里。
陈实终于见到了这位名震全国的抗战名将,李宗仁。
李宗仁穿着熨帖的灰布军装,未佩太多勋章,面容清癯,目光温和却深邃,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沉稳气度。
他正在看着地图,见卫兵引陈实进来,便转过身,脸上露出笑容。
“陈军长,一路辛苦!快请坐。”
李宗仁主动伸出手,态度亲切而不失身份。
陈实连忙上前,立正敬礼:“职部陈实,拜见李长官!冒昧前来叨扰,还请长官见谅。”
然后双手握住李宗仁的手,姿态恭敬。
“诶,不必多礼。”
李宗仁笑着摆手,示意陈实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你们67军光复信阳,打出了我中国军队的威风,更是帮了我们第五战区一个大忙,我该谢谢你才是。来来,喝茶,这是本地的新茶,尝尝。”
勤务兵奉上热茶。
两人寒暄了几句,话题自然从随枣大捷和信阳光复说起。
李宗仁啜了口茶,看着陈实,眼中带着几分欣赏,也带着几分长辈看待出色晚辈的复杂神色,忽然笑道:“好你个陈文素啊,这次随枣会战,我和冈村那老鬼子,可是把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下面弟兄们流血牺牲,好不容易才把他顶回去。你倒好,在背后轻轻巧巧地,就把信阳这颗又大又甜的桃子给摘了。这份眼力劲儿和胆魄,我李德邻是佩服的,就是这心里头啊……”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做了个略带夸张的无奈表情,“总觉得有点亏得慌,哈哈!”
嘴上说着,李宗仁心里也在想。
这小子,年纪轻轻,用兵如此刁钻果决,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调侃他两句,既是真实心绪,也是拉近关系。
看他如何应对。
陈实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恰到好处的“颜之色,连忙欠身道:
“李长官取笑了!职部惭愧!此次纯属侥幸,全赖长官在正面战场牵制日军主力,吸引其全部注意力,职部才有机可乘。”
“若无长官率第五战区将士浴血奋战,挫敌锐气,信阳日军岂会如此松懈?这桃子,归根结底是长官和第五战区全体同仁种下的,职部不过是恰逢其会,捡了个现成。功劳簿上,首功当属李长官和第五战区!”
陈实这番话,既捧了李宗仁和第五战区,也点明了自己行动成功的客观条件,态度谦逊,理由充分。
陈实心里门儿清着呢。
李长官这是在调侃,也是试探。
姿态必须放低,功劳不能独揽,要强调协同。
他这样的人物,不会真的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更看重大局和态度。
李宗仁听了,哈哈一笑,指着陈实对旁边的副官道:“瞧瞧,陈辞修这个弟弟,不光会打仗,这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他转回头,神色更见温和,“好了,不开玩笑。你能拿下信阳,是本事,也是国之大幸。说说吧,你这位‘摘桃能手’不远千里来找我,总不会真是来分功劳的吧?有何见教?”
陈实知道进入正题了,神色一肃,放下茶杯:“李长官明鉴。职部光复信阳后,欣喜之余,更是深感责任重大,寝食难安。”
“哦?何以至此?”李宗仁饶有兴趣。
“信阳孤悬豫南,战略位置险要,但也意味着三面受敌。”
陈实开始详细阐述自己的担忧,从武汉、孝感,说到六安、合肥,再到北面可能的威胁。
“职部兵力有限,守御如此要冲,实感力不从心。日寇绝不会坐视信阳丢失,一旦其恢复元气,必会大举报复。届时,信阳恐成血战之地,单凭我67军一部,恐难久持。”
李宗仁微微颔首,这些他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你的打算是?”
“职部思来想去,认为欲固守信阳,不能闭门独守。需得与周边抗日力量互为犄角,彼此呼应。”
陈实目光诚恳地看着李宗仁:“信阳原本就属第五战区作战范围,附近更有李长官麾下,如廖磊将军之第21集团军等部,英勇善战,长期于敌后周旋。职部斗胆,恳请李长官允准,并与廖磊将军所部建立联系,以期在情报互通、战术策应上能有所协作。”
“若信阳有事,廖将军能予侧击牵制;若廖将军方面需援,我67军亦当尽力。如此,既可巩固信阳,亦能加强豫鄂边区的整体抗战力量,使日寇首尾难顾。”
陈实一口气说完,态度恳切,理由也站在了共同抗战的大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