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墟界主静静“看”着。它本可以出手,以此刻对信息之海的掌控力,轻易将骸骨舟主拉出苦海,或者……将其最后一点灵光彻底掐灭,攫取其淬炼过的死寂本源,正如寂灭看门者所言,炼作“引路之骸”。
但它没有。
它想起了自身在寂灭意念下,放弃抵抗、归于太初的顿悟。大道万千,皆有其路。强行干预,或许反是阻碍。
它只是将自身那融合了“太初归寂”意韵的平和场域,稍稍扩散,如同在狂暴的风暴边缘,营造出一小片**绝对宁静的港湾**。没有主动输送力量,没有出言指点,仅仅是将一种“存在即可安宁”的可能性,呈现在骸骨舟主濒临崩溃的感知边缘。
是沉沦消亡,还是抓住这一线缥缈的生机,完成自身的蜕变,皆由它本心抉择。
时间在信息之海的奔流中失去意义。
骸骨舟主的暗影在极致的痛苦与挣扎中,那点摇曳的灵光忽然不再试图抗拒那无穷无尽的负面信息,也不再执着于坚守那源于吞噬的“死寂”本身。
它仿佛认命般,任由那些被它吞噬的怨魂撕扯它的记忆,任由那些文明废墟碾压它的骄傲,甚至主动去“体验”那些它曾施加于他人的痛苦与绝望。
在这彻底的“放弃”与“承受”中,某种奇异的变化开始发生。
它那基于掠夺与吞噬的死寂道韵,在无尽负面信息的冲刷和自身灵光的主动承受下,如同被投入洪炉的顽铁,其中的暴戾、贪婪、怨毒等杂质被一点点锻打、剔除。那点核心灵光,并未因承受而熄灭,反而在极致的痛苦洗礼中,褪去了驳杂的欲望色彩,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凝练**。
一种明悟,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照亮了它混乱的意识:
死寂,并非吞噬与终结他者以壮大自身。
死寂,是万物必经的归宿,是喧嚣过后的平静,是燃烧殆尽的余烬,是……**包容一切终结的永恒宁静**!
它那剧烈扭曲的暗影,开始缓缓向内收缩、凝聚。不再是涣散的能量体,而是向着一种更加本质、更加内敛的形态转化。暗影的颜色从漆黑逐渐变为一种深沉的**暗灰色**,如同宇宙深空的底色,带着一种承载万古沉寂的厚重感。
那点核心灵光,不再是摇曳的火苗,而是化作一颗稳固的、散发着纯粹死寂波动的**灰色晶体**,镶嵌在逐渐成型的暗灰色能量体中央。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信息洪流再也无法对它造成影响。所有的“他我”信息流过它的“身体”,如同水流划过亘古不变的礁石,无法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被其纯粹的死寂意韵所“平息”,变得温顺。
骸骨舟主,不,此刻或许应称之为 **“道骸”** ,缓缓睁开了“眼”。它那由暗灰色能量构成的形体虽依旧模糊,却散发出一种历经劫波、返璞归真后的沉静与威严。它的目光(意念)扫过周围平息的信息流,最终落在了静静立于一旁的源墟界主身上。
没有言语,但一道充满了复杂情绪,却又无比清晰的意念传递而来:
“感谢……不杀之恩。更感谢……指引迷津。”
它感受到了源墟界主之前那不动声色的庇护,那一片宁静的场域,虽未直接出手,却是在它最绝望时,指明了唯一的生路——放下执着,直面本心,于死寂中见真谛。
源墟界主琉璃般的意识体微微颔首,意念平和:“道途自择,劫波自渡。恭喜道友,于死境中涅盘,道骸初成。”
它能感觉到,眼前的“道骸”实力虽未必比巅峰时期强横多少,但其本质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它的死寂大道更加精纯、稳固,不再有崩溃反噬之忧,更是摆脱了以往那种依靠吞噬成长的桎梏,前途更为广阔。更重要的是,两者之间那因契约和利益而结成的脆弱联盟,经此一劫,似乎多了一丝历经考验后的**信任**与**同道**之谊。
“寂灭看门者前辈所言,‘永寂圣堂’需信物与资格。”源墟界主转入正题,“道友经此淬炼,本质蜕变,或可成为那‘引路之骸’。”
道骸(骸骨舟主)沉默片刻,那灰色晶体般的核心微微闪烁:“吾之道骸初成,与此地死寂本源更为契合。若道友不弃,吾愿以此新生之躯,为道友探寻前路,共赴圣堂。”
它主动提出了合作,姿态与以往已然不同。
源墟界主眼中混沌光芒流转,知道此事已成。它伸出手(意识体凝聚),一点融合了太初归寂意韵的本源光芒浮现:
“既如此,便以此印为契,非主从,乃同道共勉,探求真谛。”
道骸亦凝聚一丝纯粹的死寂本源,与那点光芒轻轻触碰。
一道无形的、更加牢固平等的契约,于此缔结。
两者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前路,依旧是未知的永寂圣堂。
但此刻,他们已不再是仓皇的逃亡者与互相提防的盟友。
而是两位在终极死寂之地,寻得自身道途,决心一同探寻源海终极奥秘的……**求道者**。
契约既成,无形的纽带将源墟界主与道骸紧密相连,比那冰冷的灵魂契约更多了一份同道相济的意味。两者立于信息之海的边缘,回首望向那依旧盘坐于混沌门扉前的玉质骸骨——寂灭看门者。
看门者眼窝中的混沌漩涡似有微光流转,一道包含信息的意念波纹无声荡开,并非直接传入意识,而是如同印刻在了周围的规则之中,任由两者自行感知:
“‘永寂圣堂’,位于归骸渊之轴心,乃墓园规则显化之核心,亦是昔日守墓一族供奉‘寂灭’、维系平衡之圣地。通往圣堂之路,名为‘归寂长廊’,非寻常路径,乃心念与道韵之映射。长廊之内,万念俱寂,唯本心与道途可引方向,亦会引动沉积于圣堂外围的‘往昔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