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锁链虽松开了一丝,但那冰冷的禁锢与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意依旧如芒在背。源墟界主知道,这所谓的“合作”,建立在脆弱的利益与相互算计之上,自己仍身处龙潭虎穴,一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它没有急于提出具体计划,而是先巩固自身“人设”,意念带着一丝历经沧桑的淡漠,回应骸骨舟主的质问:
“信任?在这葬星海,信任本就是最廉价的陪葬品。吾不需要你信,你亦无需信吾。吾等之间,唯有**利益**与**威胁**并存。”
它略微放松了对自身源墟道韵的压制,让那平衡生灭、却又带着归墟底蕴的独特气息,在这死寂空间中更为清晰地展露一丝。
“吾之道,尔已感知。与尔等纯粹死寂不同,吾行走于生灭边缘,窥得些许源海与归墟交织之秘。故能感知那‘钥匙’残留的波动,能窥见尔之过往碎片。”它将自身特殊性的原因,归咎于道途独特,半真半假,难以求证。
“至于‘钥匙’的另一半线索……”源墟界主意念微顿,抛出了第一个诱饵,“其能量频率,与‘寂灭脉冲’核心、以及‘永恒墓园’入口的某种法则共鸣器,高度契合。若吾推断无误,另一半线索,乃至那‘骸骨圣徽’的下落,恐怕都与那**墓园使者**脱不开干系。”
它巧妙地将“钥匙”、“圣徽”、“墓园使者”这些关键词串联起来,制造出一种它们之间存在内在联系的暗示,却又不点明具体,留给骸骨舟主巨大的想象与脑补空间。
果然,听到“墓园使者”四字,骸骨舟主的暗影再次波动了一下,意念中透出深深的忌惮与一丝……**隐藏的恨意**?
“墓园使者……那群高高在上的清理者……”骸骨舟主的声音愈发干涩冰冷,“你竟敢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有何不敢?”源墟界主意念中带着一丝讥诮,“尔等葬界者,于源海而言,不亦是需被清理的‘冗余’与‘病变’?弱肉强食,亘古不变。使者又如何?只要能抓住其弱点,一样可为我等所用。”
它的话,大胆而叛逆,却隐隐契合了骸骨舟主这等遭遇背叛、对现有秩序充满怨恨之人的心理。
“继续说。”骸骨舟主沉默片刻,锁链又松开了少许,示意源墟界主继续。
“计划很简单。”源墟界主知道初步取得了对方倾听的意愿,开始勾勒框架,“利用君王搜捕‘异数’与‘圣徽’,以及墓园使者将至造成的混乱。吾可凭借对生灭之气的独特感知,助你锁定圣徽可能残留的气息,或辨别使者行踪。而你,需提供庇护,共享关于葬星海、裂谷以及君王势力的详细信息,并在必要时,动用你的力量,制造混乱,牵制视线。”
它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合作基础:“待寻得圣徽或接触到使者,获取‘钥匙’完整信息后,吾助你开启通往墓园核心之径,你需承诺,在其中为吾取得一物——**源初寂灭之核**。”
这是它临时杜撰的一个名目,听起来高大上,且与死寂、归墟相关,符合它伪装的身份需求,又不会立刻暴露其真实目的(孕育源墟界,探寻超脱之谜)。
“源初寂灭之核?”骸骨舟主意念中透出疑惑与审视,“那是传说中的事物,是否存在尚未可知。你要它何用?”
“此乃吾道之秘,无可奉告。”源墟界主语气坚决,维持神秘感,“你只需回答,此交易,做,还是不做?”
骨舟内部再次陷入沉寂。壁上的暗金符文流转速度似乎都慢了下来,唯有骸骨舟主那团暗影在缓缓蠕动,显示其内心激烈的挣扎。
合作,意味着要与这个来历不明、道途诡异的“异数”捆绑,风险巨大,一旦暴露,将面临君王与其他葬界者的共同围剿。
不合作,它将继续被困在这边缘之地,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复仇无望,甚至可能在接下来的清洗中被君王顺手抹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界裂谷盆地的肃杀之气似乎更加浓郁,隐约能感知到更强大的葬界者气息在四处巡弋,君王的意志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终于,骸骨舟主的暗影停止了蠕动,一道带着决绝与冰冷寒意的意念传出:
“合作,可以。”
“但需立下‘死魂契约’!契约期间,你我不得互相加害,需共享关于圣徽、使者及钥匙之关键信息。若你有所隐瞒或背叛,契约反噬,魂火尽燃,永世不得超生!”
“此外,在墓园核心,若真寻得那寂灭之核,归你。但其中若另有他物,需本座优先挑选!”
死魂契约,葬界者之间最恶毒、约束力最强的灵魂契约之一,一旦立下,几乎无法违背。
源墟界主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对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最大的制约。它沉吟片刻,衡量利弊。有此契约在,至少短期内自身安全有了基本保障,也能共享到急需的信息。
“可!”它果断回应,“但契约需注明,若你先行违背约定,或意图借刀杀人,契约同样反噬!”
“哼,自然!”骸骨舟主冷然应允。
下一刻,两道意念在骨舟核心处交织,引动最本源的死寂法则,一道由无数痛苦扭曲魂影缠绕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灰色契约符文**缓缓凝聚、成型,随后一分为二,分别射向源墟界主的意识体与骸骨舟主的暗影,深深烙印而下!
在契约烙印完成的刹那,源墟界主感到一种无形的枷锁束缚了自身灵魂,与对面的骸骨舟主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联系。同时,那紧紧缠绕的漆黑锁链也终于彻底松开,化作黑烟消散。
虽然危机四伏,前途未卜,但这脆弱的“危舟同盟”,总算初步建立。
“现在,可以告诉本座,你真正的称呼了吧?‘异数’?”骸骨舟主的意念传来,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探究。
源墟界主略一沉吟,并未透露“源墟界主”之名,而是借用之前伪装的身份,淡然回应:
“唤吾……‘归寂’即可。”
归墟寂灭,倒也符合它此刻伪装的气质。
“归寂……”骸骨舟主咀嚼着这个名字,未置可否,“罢了。既已同盟,便需尽快行动。君王搜捕甚急,此地不宜久留。”
它操控黑色骨舟,悄无声息地脱离了裂谷盆地外围的巡逻序列,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向着骸骨裂谷更深处、那些连巡逻队都很少涉及的、能量狂暴混乱的危险地带驶去。
源墟界主(归寂)悬浮在骨舟内部,感受着外界愈发险恶的环境,以及身旁这位“盟友”身上散发出的冰冷与不确定性。
同盟已成,棋局铺开。
下一步,便是要在这死寂的棋盘上,落下第一颗真正的棋子了。
而它的目标,绝非仅仅是一枚“源初寂灭之核”那般简单。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