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
比万寂深渊更加纯粹、更加空旷、更加…古老。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空间的扭曲,甚至…没有重力的拉扯。叶轩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宇宙终结之后的虚空中,意识在无尽的冰冷与空无中沉浮。剧痛似乎已经远去,只剩下灵魂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以及一种…被放逐于时空之外的渺小感。
唯有左臂传来的触感,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真实。
他的暗玉龙爪,依旧深深嵌在苏雨菲的心口印记之中。只是此刻,那印记不再散发混沌光芒,而是如同冰冷的玉石,沉寂着。他能“感觉”到爪尖触及的深处,那枚属于苏雨菲的混沌玉髓源核,布满了狰狞的裂痕,核心那点由他守护意志点燃的光焰,已微弱到几乎熄灭,只剩下一点冰冷死寂的余烬。她的身体紧贴着他,冰冷、僵硬,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塑像,再无一丝生机波动。
“雨菲…” 破碎的意识中,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绝望的冰冷,比这虚无本身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不,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微弱的、纯净的…存在感…如同黑暗中飘来的第一粒萤火,轻轻触碰了他濒临溃散的意识边缘。
是…那块玉碑!
叶轩猛地“惊醒”,残存的感知艰难地向四周延伸。
不再是绝对的虚无。
他和苏雨菲,正漂浮在一片…无法形容的、死寂的宇宙墓场之上!
脚下,或者说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但这虚空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星骸!这些星骸并非寻常的星辰碎片,它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被极致压缩凝固的暗沉玉髓质感!形态扭曲、破碎、断裂,如同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强行捏碎、又抛掷于此的星辰骨架!每一块星骸表面,都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宇宙尘埃般的灰烬,散发着历经万古、归于死寂的沉重气息。
这里,是宇宙的坟场!是星辰终结后的归宿!是…混沌玉髓的终末沉淀之地!
而他和苏雨菲,正漂浮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如同断裂大陆般庞大的暗玉星骸之上。这块星骸表面相对平整,布满了巨大的、如同远古河床干涸留下的深邃沟壑。
真正吸引叶轩所有感知的,是这块巨大星骸的中心。
那里,矗立着一块…残碑!
并非先前在深渊底部见到的那块巨大完整的暗金玉碑。这块残碑,只有其三分之一大小,通体呈现出更加深邃、更加内敛的暗金玉髓光泽,仿佛凝聚了这片宇宙墓场所有星骸的精华与死寂。它的形态更加破碎,边缘犬牙交错,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从本体上撕裂下来。碑体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如同宇宙创痕般的裂痕,最中心处,一道斜贯碑身的巨大裂口,触目惊心!
正是这道裂口,散发着叶轩感知到的那点微弱、纯净的存在感与暖意。裂口深处,流淌着极其稀薄、却纯净到不可思议的混沌玉髓光泽,如同在万古死寂的心脏中,保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心跳。这光泽,与苏雨菲心口印记曾经爆发的混沌神光…同源!
那块巨大的玉碑,在最后关头,用自身的一部分,承载了他们!将他们抛入了这片连万寂源龙似乎都未曾触及、或者早已遗忘的…宇宙墓场深处!
“咳咳…” 叶轩猛地呛咳起来,暗金带着玉屑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剧痛如同潮水般重新席卷全身,尤其是左臂,嵌入苏雨菲心口的龙爪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他强行催动力量带来的可怕反噬。丹田内,暗玉龙丹彻底黯淡,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旋转完全停滞。脊椎玉骨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濒死。真正的油尽灯枯。
他艰难地转动头颅,看向怀中的苏雨菲。她的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玉白,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再无一丝生气。心口那冰冷的印记,如同一个通往死亡的烙印。灵魂深处那枚源核的余烬,冰冷得让他绝望。
“不…不能…在这里…” 叶轩破碎的意志在呐喊。他用尽仅存的力气,试图将嵌入印记的龙爪拔出。哪怕只有一丝力气,他也要带着她离开这死寂之地,寻找…哪怕万分之一的渺茫生机!
然而!
就在他指尖微微用力的刹那——
嗡!!!
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毫无征兆地从苏雨菲心口印记深处传来!紧接着,是那块暗金残碑裂口深处,那点纯净的光泽,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跳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呼——!!!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混沌玉髓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吐息,猛地从残碑裂口深处喷薄而出!这股气息并未扩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瞬间跨越了星骸表面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笼罩在苏雨菲的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笼罩在她心口那冰冷的印记之上!
嗤…嗤嗤…
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苏雨菲心口那沉寂如死的印记,在接触到这股精纯玉髓气息的瞬间,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表面竟浮现出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混沌光晕!印记深处,那枚布满裂痕、核心光焰早已熄灭的混沌玉髓源核,在这股同源气息的滋养下,核心那点冰冷的余烬…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前的最后挣扎!
但就是这一闪!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无比坚韧的生命波动,如同被强行唤醒的种子,从苏雨菲冰冷的身体深处…艰难地…透发出来!
叶轩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那只试图拔出的龙爪,瞬间僵住!所有的剧痛、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都被狂喜的洪流冲垮!
“雨菲?!雨菲!” 他破碎的意识在灵魂深处嘶吼,不顾一切地将残存的神识凝聚,探向苏雨菲的灵魂深处!
依旧是布满裂痕的源核,依旧是冰冷的余烬。但就在那余烬的最深处,在那道来自残碑裂口的精纯玉髓气息的持续注入下…一点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纯净到极致的混沌光点…正在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凝聚!
涅盘!死灰复燃!
残碑的气息…在唤醒她源核深处最后一点本源真灵!在为她提供重塑源核的…最初火种!
希望!在这宇宙墓场的死寂中心,如同鬼火般摇曳,却真实地燃烧起来!
叶轩再不敢妄动!他那只嵌入印记的暗玉左爪,反而更加稳固地贴合着,仿佛成为了连接苏雨菲与残碑气息的一道桥梁。他将自己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守护执念,都毫无保留地通过这连接的爪尖,传递过去,试图成为那微弱火种的助燃剂!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宇宙墓场中失去了意义。
只有苏雨菲心口印记那微弱的光晕,在残碑气息的持续滋养下,极其缓慢地…变得明亮了一丝丝。她灵魂深处那点混沌光点,也在叶轩意志的守护与滋养下,艰难却坚定地壮大着,从尘埃大小,缓缓凝聚成米粒般的光核雏形。
叶轩如同最虔诚的守护者,一动不动,任凭自身残破的躯壳在死寂虚空中漂浮,所有的精神都维系在那一点微弱的生机之上。他体内的伤势在死寂环境下无法恢复,反而在不断恶化,但他毫不在意。只要她能活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
嗡…!
那点凝聚在苏雨菲灵魂深处的混沌光核雏形,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净化与重塑法则波动,第一次…主动地从光核中散发出来!
这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引动了覆盖在她身上的残碑气息!
呼——!!!
残碑裂口深处喷薄的玉髓气息骤然增强!不再是散逸的滋养,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纯净的混沌玉髓光流,如同乳白色的星河,源源不断地注入苏雨菲的心口印记!
嗡!!!
苏雨菲的身体猛地一震!覆盖在她体表的死寂玉白,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皮肤下,暗沉的玉髓光泽重新流淌,虽然微弱,却充满了新生的韧性!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心口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神光!神光之中,一个由无数旋转的、玄奥莫测的混沌玉髓符文构成的…光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缓缓包裹!
涅盘…开始了!
叶轩狂喜!他能感觉到,光茧之中,苏雨菲那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生命气息,正在飞速壮大!那枚新生的混沌玉髓光核,如同贪婪的婴儿,疯狂吞噬着残碑注入的精纯源力,散发出越来越强的法则波动!
然而!
就在这涅盘的关键时刻!
异变陡生!
轰隆——!!!
整个死寂的宇宙墓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悬浮在虚空中的无数巨大星骸,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敲击,发出沉闷而古老的轰鸣!覆盖其上的厚重灰烬簌簌落下!叶轩身下那块承载着残碑的巨大星骸,更是猛地一沉,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本源的恐怖意志…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冰冷潮汐…瞬间扫过这片死寂的宇宙墓场!
这意志充满了暴怒、贪婪、以及一种被彻底触怒后的…毁灭一切的气息!
万寂源龙!
它…追来了!
或者说,它那洞穿万界的恐怖意志,已经锁定了这片被玉碑力量庇护的宇宙墓场!锁定了残碑的位置!锁定了…正在涅盘的苏雨菲!
嗡——!!!
矗立在星骸中心的暗金残碑,似乎感应到了这灭顶之灾的降临!裂口深处那纯净的光泽疯狂闪烁、泯灭!喷薄向苏雨菲的混沌玉髓光流瞬间变得狂暴而不稳定!包裹着苏雨菲的光茧剧烈波动,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内部的法则构建受到了可怕的干扰!
苏雨菲刚刚凝聚的生命气息骤然紊乱!灵魂深处那枚新生的混沌玉髓光核发出痛苦的嗡鸣,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涅盘…被打断了!
“吼——!!!”
一声混合着极致贪婪与灭世狂怒的意志咆哮,如同亿万道灭世雷霆,直接在叶轩和苏雨菲的灵魂深处炸响!整个宇宙墓场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折叠!无数巨大的星骸在无形的力量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在叶轩目眦欲裂的注视下——
他们前方那片死寂的黑暗虚空,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混沌巨手…狠狠…撕开!
一道巨大无比、燃烧着暗红死寂之火的…空间裂痕…狰狞地…显现!
裂痕深处,两点如同凝固了万古血狱的、巨大无比的暗红光芒…如同两轮燃烧的冥日…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贪婪与绝对掌控…死死地…锁定了星骸之上…那正在波动不稳的光茧!
以及…光茧旁,那只嵌入光茧、守护着最后一丝生机的…暗玉龙爪!
万寂源龙的意志…降临!它的本体…正在强行撕裂这片空间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