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婉,虽因其身份未被直接下狱,但其所作所为已彻底暴露,太子对她的最后一丝歉疚也荡然无存。
让她交给镇国公,暂时幽禁于镇国公府内院,等待发落。
就在朝野上下猜测太子将如何严惩镇国公府,甚至可能引发朝局动荡之际,镇国公李砚招,这个曾经权倾朝野、态度强硬的老臣,第一次主动、且是姿态极低地,踏入了东宫书房。
他屏退了左右,对着端坐于书案后的尹昊清,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沙哑:
“殿下,老臣……教女无方,致使她犯下如此大错,冒犯殿下,更险些害了刘小姐。老臣……羞愧难当,无颜面对殿下。”
尹昊清看着眼前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李砚招,心中亦是复杂。
他厌恶李知婉的算计,但也深知李家于国之功,以及骤然与李家决裂可能带来的后果。
“国公爷请起。”尹昊清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此事,李知婉确是大错特错。但孤念在她最终未酿成大祸,也念在李家历代忠良,不欲深究。”
李砚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更深的苦涩。
他知道,太子这不追究,并非宽宏大量,而是政治上的权衡,也意味着,他与太子之间那由婚约维系的最牢固的纽带,已经彻底断裂。
“殿下宽仁。”李砚招再次躬身,终于说出了太子最盼望的话,“老臣深知,小女已不配为太子妃。老臣……愿主动上书,恳请陛下与太后,解除殿下与小女的婚约。只求殿下……能给小女留一条活路,莫要将她逼上绝境。”
这是他作为父亲,最后的恳求。
尹昊清沉默片刻。
李砚招主动提出退婚,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皇室和李家声誉的冲击,也避免了他强行退婚可能引发的剧烈反弹。
“可。”尹昊清最终点头,“李知婉之事,到此为止。孤会对外宣称她身染恶疾,需静养,不宜婚嫁。至于退婚之事,便有劳国公爷了。”
李砚招松了口气,却也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
他知道,随着婚约的解除,李家与太子,与未来皇权的关系,将进入一个全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阶段。
就在李砚招准备告退时,尹昊清却叫住了他。
“国公爷且慢。”尹昊清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神色郑重。
“退婚,并非意味着孤与李家就此割裂。国公与李家于国之功,孤铭记于心。孤在此承诺,即便婚约解除,李家依旧是孤最倚重的臣子。他日孤若承继大统,李家该有的尊荣与倚重,绝不会因今日之事而有半分削减。”
李砚招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子。
他原以为会失去一切,没想到太子竟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尹昊清继续道,语气真诚:“不仅如此,孤愿认李知婉为义妹,册封郡主。将来,她仍是皇室中人,可自行择婿,孤会为她备足嫁妆,保她一生尊荣无忧。如此,可能稍解国公爱女之心?也全了皇室与李家这些年的情分。”
这一番话,彻底打动了李砚招。
太子此举,既全了李家的颜面,又保障了李知婉的未来,更维持了朝局的稳定。
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所有的算计与不甘都化为一声长叹,他撩起衣袍,郑重跪下行了大礼:“老臣……叩谢殿下天恩!殿下宽厚,李家……必当竭尽全力,效忠殿下,稳固江山!”
李砚招的主动请退婚约,以及太子承诺厚待李家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开。
原本因太子执意要退婚而蠢蠢欲动、准备借机生事的其他世家,顿时被这意想不到的转折打得措手不及。
李家不仅没有失势,反而以另一种形式得到了太子的保障和承诺,这让他们之前的盘算落空,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慈宁宫内的太后,却对此结果极为不满。
“糊涂!简直是糊涂!”太后气得脸色发白,“与李家退婚,已是动摇国本!你还认那李知婉为义妹?昊清,你可知如此一来,皇室颜面何存?将来你的正妃之位,难道真要给那个刘宝儿不成?哀家绝不答应!”
就在太后态度坚决,准备强行干预之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来到了慈宁宫——正是被幽禁多日的李知婉。
她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历经打击后的清醒与释然。
她跪在太后面前,声音清晰而坚定:“太后娘娘,请您不要再为婉儿的婚事操心了,也请……不要再反对太子殿下与刘小姐了。”
太后愕然:“婉姐儿,你……”
李知婉抬起头,眼中虽有泪光,却不再有嫉妒与不甘:“太后娘娘,经过这么多事,婉儿已经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殿下心中只有刘宝儿,没有半分婉儿的位置。即便勉强嫁入东宫,得到的也不过是冷遇和孤寂,那样的生活,与守活寡有何区别?婉儿不愿一生就此葬送。”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那刘宝儿……她智勇双全,更难得的是,她确实能引导殿下向善、向上。殿下与她在一起,变得更像一位明君。太后娘娘,您希望看到的,不正是一位能够励精图治、守护江山的储君吗?”
“婉儿愿意退出,成全他们。也求太后娘娘,成全婉儿,给婉儿一条新的生路。”她深深叩首。
太后看着跪在眼前的李知婉,听着她这番通透而带着悲凉的话语,久久沉默。
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的心动与遗憾,想起了这深宫高墙内无数女子的寂寞身影。
最终,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她挥了挥手,语气充满了疲惫与妥协:“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哀家……不管了。”
最大的阻碍,太后的反对,终于在李知婉的主动退出和恳求下,悄然瓦解。
消息传到东宫,尹昊清与刘宝儿相视而笑,心中巨石终于落地。
虽然前路仍有挑战,但最艰难的关隘,他们已经携手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