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巍峨的皇城在星月黯淡的光线下,更显肃穆与压抑。
一道玄色身影,带着一身风尘与凛冽寒意,悄无声息地穿过重重宫门,直奔凤仪宫。正是连夜兼程、秘密返京的太子尹昊清。
凤仪宫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门窗紧闭,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心腹宫人皆被屏退,唯有皇后孙悦榕端坐于紫檀鸾凤宝座之上。
她并未身着繁复宫装,只一袭绛紫色常服,乌发松松绾起,卸去了珠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如同覆了一层寒霜,在跳跃的烛光下,明明灭灭。
尹昊清踏入殿内,带进一丝夜露的凉意。
他快步上前,撩袍便拜:“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皇后声音急促,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与急切。
“清儿,一切可还顺利?你……”她目光扫过儿子略显清瘦却更显坚毅的面庞,以及眼底那抹深藏的疲惫,心头一紧。
尹昊清起身,没有多余寒暄,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锦囊,双手呈上,神情肃穆:
“母后,永州之事已毕。此乃程家死士乌木格的画押供词,以及儿臣在永州‘云锦绸缎庄’密室中起获的,德妃程氏与北境往来的亲笔密信!”
皇后接过那尚带着儿子体温的锦囊,指尖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乌木格那按着鲜红手印的供词。
她逐字逐句看得极慢,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捏着纸张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骨节泛白。
供词上,乌木格不仅详述了德妃如何指使他在鹤阳山行刺太子。
更交代了德妃如何利用其母族与北境的隐秘联系,蛊惑北境部落掳劫太子以换取物资,行借刀杀人之实的全部经过!字里行间充斥着阴谋与杀机。
“好!好一个程氏!好一个程家!”皇后猛地将供词重重拍在坚硬的紫檀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霍然起身,凤眸之中杀机毕露,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气度被一股凌厉的杀气所取代,“真当本宫和太子是泥捏的不成!一而再,再而三!竟敢通敌卖国,谋害储君!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九族!”
愤怒如同岩浆在她胸中翻涌,作为母亲,她后怕不已;作为国母,她震怒于有人动摇国本。
尹昊清待母后怒气稍平,又从袖中取出一本略显陈旧却保存完好的账册,沉声道:
“母后息怒,请看此物。这是在永州暗中查获的,程家与北境部族,以及朝中部分官员异常资金往来的秘密账册。其中记录了数笔巨额钱粮、军械的流向,皆指向北境。铁证如山,足可见程家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已久!”
皇后接过账册,快速翻阅,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一笔笔肮脏的交易,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一起。
她眼中寒光更盛,声音冰冷如铁:“程家……这是自取灭亡!”她合上账册,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清儿,你做得很好!此等祸国殃民之辈,绝不可留!”
“母后,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儿臣认为,应立即禀明父皇与皇祖母!”尹昊清语气坚定。
皇后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自然。此事需雷霆手段,亦需周密布局。陛下那里……终究对程昭仪和尹成绪存有旧情,若由你直接出面,恐生变故。”
她沉吟片刻,决断道:“本宫这就亲自去面见太后陈明利害!太后深恶动摇国本之事,有她出面,陛下便难再姑息!你立刻将乌木格口供、德妃密信及账册副本整理成密奏,务求证据链清晰无误,人证严加看管,绝不可出任何差池!做好准备,一旦发难,必要让其永无翻身之日!”
“儿臣明白!”尹昊清郑重点头。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与默契。
慈宁宫惊雷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却无法安抚太后此刻惊涛骇浪般的心绪。
她看着皇后带来的乌木格口供抄录、以及那几封德妃亲笔密信的拓印件,还有那份罗列了程家与北境勾结详情的物证清单,气得浑身发抖,手中那串常年不离手的沉香木佛珠被捏得咯吱作响,几乎要断裂!
“反了!真是反了!”太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胸膛剧烈起伏,
“程氏她怎么敢?!刺杀储君,勾结外敌,动摇国本!她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哀家!有没有这尹家的江山社稷!”
她想起德妃平日在自己面前那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心与后怕。
然而,震怒过后,看着那“程氏”二字,太后眼中又闪过一丝复杂与犹豫。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疲惫:
“悦榕啊……证据确凿,程氏罪无可赦。只是……皇上对程昭仪,终究是心存愧疚……当年程昭仪去得突然,模样凄惨,皇上总觉得亏欠了她。”
“如今还有成绪那孩子,流落在外多年,刚回来不久……若是证据不够铁证如山,一击必中,只怕皇上会顾念旧情,一时心软,难以狠心重处啊……届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皇后早已料到太后会有此虑,立刻躬身道:“母后明鉴!正因顾及皇上感受,顾及皇室颜面,才更不能姑息养奸!程氏所为,已非后宫争宠,而是祸国大罪!”
“今日她敢刺杀储君,勾结北境,来日就敢做出更骇人听闻之事!成绪那孩子若真无辜,更应早日与其母罪孽划清界限,以免受其牵连!此事关乎国本,绝不能因小仁而废大义!请母后为江山社稷计,为昊清安危计,主持公道!”
她言辞恳切,句句在理,更是将尹昊清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太后看着皇后,又看了看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最终,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冰冷的决断。
她缓缓站起身,凤仪威严:“你说得对。是哀家一时糊涂了。此等毒妇,留之必成大患!悦榕,你且回去,安抚好清儿。皇上那里……哀家亲自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