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加急的密报,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惊雷,携着万钧之势,骤然撕裂了皇宫深夜的沉寂!
“宣!”尹泰帝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暗卫疾步而入,风尘仆仆,甲胄未解,双手高高托起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信,“陛下,密报!来自韦青城暗哨,用了‘青鸾’密语!”
尹泰帝的心脏骤然一跳,“青鸾”密语,是只有他与太子以及暗卫统领才知晓的绝对机密,用于万分危急或确认身份的通信。
尹泰帝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每一个符号,解读着其中的含义——
每一个字眼的确认,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紧绷了数月的心弦上。
当最后确认“安”字的代号清晰浮现时,尹泰帝握着信纸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不仅仅是手的颤抖,连带着他的臂膀,甚至整个身躯,都因为这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喜悦而微微颤栗。
数月来的担忧、恐惧、压抑的愤怒、作为帝王的坚强外壳,在这一瞬间,被这确认生还的消息彻底击碎!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因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手边的一盏温茶,瓷盏碎裂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他浑然未觉。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狂喜的浪潮淹没,那浑浊了许久的眼眸,仿佛一直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被这道惊雷彻底劈散!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有力,那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沙哑,却带着穿透屋顶的喜悦与释然,“朕的昊清……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就在鹤阳山!安然无恙!”
他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苍天庇佑!列祖列宗庇佑啊!”
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但脸上的潮红和眼中的光彩却掩藏不住。
他转向如同磐石般跪在一旁,同样面露激动之色的侍卫统领闫南青,声音瞬间恢复了帝王的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与决断:“闫南青!”
“臣在!”
“调派‘影煞’小队,不!此等大事,朕要你亲自带队!” 尹泰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挑选最精锐的好手,将太子安然无恙地给朕接回来!”
“臣,领旨!万死不辞!” 闫南青深知肩上重担,更理解陛下此刻的心情,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地面,发出沉闷一响。
旋即,他不再多言,身形如同鬼魅般迅速起身,退入阴影之中,安排行动去了。
御书房内,尹泰帝独自一人,仍旧激动地来回踱步。
他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户,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积郁已久的浊气。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与此同时,坤宁宫。
自从太子失踪的消息传来,孙皇后便一病不起,数月来,汤药不断,却始终不见起色,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水分的花朵,迅速枯萎下去。
她恹恹地靠在凤榻之上,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却依然觉得浑身发冷。
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光秃秃的枝桠,那里曾经是她看着太子蹒跚学步、习武练剑的地方,如今只剩一片萧瑟。
女官和宫女们屏息静气地侍立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
皇后的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灯枯油尽。御医私下里已经摇头,说皇后这是心病,心气散了,药石无灵。
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压抑却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低语声。
守门的宫女刚要呵斥,却见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亲自前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喜的、与这悲戚宫殿格格不入的神情。
“娘娘!娘娘!” 首领太监几乎是扑到凤榻前,也顾不得许多礼数,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啊!刚刚御书房传来消息,暗卫确认……确认太子殿下有消息了!殿下他……他还活着!在鹤阳山,平安无事!”
这番话,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强烈天光,骤然击中了凤榻上气息奄奄的孙皇后!
她先是浑身一僵,仿佛没有听懂,空洞的眼神缓缓转向跪在床前的太监,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随即,那双枯寂了数月、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机的眼眸中,猛地迸发出一簇惊人的、难以置信的亮光!
“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挣扎着想要用手臂撑起身体,却因为虚弱和激动而乏力。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离她最近的女官的手腕,那手指冰凉刺骨,却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攥住,“他……他刚才说……清儿?我的清儿……怎么了?再说一遍!”
女官早已泪流满面,是喜悦的泪水,她哽咽着,清晰地、大声地重复:“娘娘!千真万确!太子殿下找到了!他还活着,在鹤阳山,平安无事!陛下已经派人去接了!”
在得到这第二次肯定的答复后,孙皇后整个人如同被注入了某种神奇的活力。
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深陷的眼眶中滚落,那泪水仿佛带着温度,瞬间熨烫了她冰凉的脸颊。
“真的……真的还活着……我的儿啊!” 她喃喃着,声音依旧颤抖,却明显有了中气。
她不再依靠女官的搀扶,自己竟然挣扎着,一点点地坐直了身体!
那几乎被判定消亡的生命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体内重新燃起,并且越烧越旺,苍白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重现了血色。
“快!快!” 她连声催促,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扶本宫起来!给本宫梳妆!拿那套最庄重的凤冠朝服来!本宫要去太庙!叩谢列祖列宗保佑!我的清儿……我的清儿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要回来了”,仿佛要将这几个月来的恐惧和绝望都驱散干净。
宫女们手忙脚乱却又欣喜若狂地侍奉着,整个坤宁宫仿佛从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冬眠中苏醒过来,被一种名为“希望”和“狂喜”的热流所笼罩。
孙皇后看着镜中虽然憔悴但眼神晶亮的自己,嘴角露出了数月来的第一个真心的、带着泪花的笑容。
她仿佛瞬间新生,那个雍容华贵的孙皇后,又回来了。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那个消息——她的骨肉,大尹的储君,还安然存在于这人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并且,即将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