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刘宝儿和尹昊清也终于在穿过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后,眼前豁然开朗!
仿佛一瞬间穿越了结界,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危险都被隔绝。
阳光透过薄雾变得温柔,洒落在苍翠欲滴的山谷中。远处飞瀑流泉,声如鸣玉;近处溪流潺潺,清澈见底。水面上白烟袅袅 ,竟然是温泉!
刘宝儿开心的笑起来:“呵呵,鹤阳山,我回来了!”
银铃般的笑声,带动着胸腔震动,缩在她身后的尹昊清被她的笑声感染,肿胀的嘴角也扯了扯,笑起来。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人生最大的幸运不过如此吧?
刘宝儿指着前面:“看到了没?这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只见几栋雅致的竹篱草庐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坡溪畔,与周围的环境浑然天成。
刘宝儿一个一个指着给尹昊清介绍:“居中是师父鞠涟殇的主屋‘潇浣居’,它最为宽敞,自带一个小院,种满了奇花异草和常用药材。左侧并排两间稍小些的,是大师兄的‘停云轩’和二师兄的‘守拙居’,右侧靠近温泉溪流、视野最好的一间,则是我的‘栖梧小筑’。那边那一间独立的两层竹楼叫‘万象书屋’,存放着师父收集的各类医书、古籍、武术秘籍以及珍贵药材;再往里面就是一间共用的大厨房和膳堂;以及稍远些供厨娘和帮佣临时居住的简单屋舍。”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药草清香和淡淡的花香,果然是个世外桃源。
刘宝儿背着他,步履略显疲惫却依旧沉稳,径直走向那栋最大的“潇浣居”。
尹昊清修长的四肢无力的垂在她的身侧,随着她走动的节奏摆动。他歪着头,靠在她纤长的脖子旁边,嫩白的皮肤上香汗淋淋。
尹昊清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他见多了或端庄持重,或矫揉造作,或任性妄为的世家千金,从没有一个女子像她一样,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能够解决世间一切的难题,洒脱、睿智又明媚,让人移不开眼。
“你再忍一忍,我们到了。”她低声对他说道,明知他无法回应,却还是想安抚他的情绪,“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她一定有办法。”
尹昊清闭了闭眼,将头微微偏向她的颈窝。
意识在剧痛和疲惫中沉浮,唯一清晰的,是此刻的温暖和那抹婷婷如竹、深深印入心底的碧色身影。
将他安置在潇浣居内间、铺着干净葛布的竹榻上时,刘宝儿已累得微微气喘,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环顾四周,熟悉的草药清香弥漫,却不见师父的身影。竹桌上,一张素笺压在白瓷镇纸下。
她走过去拿起信笺,快速浏览了一遍,唇角轻轻一撇,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随即又舒展开来,转身对榻上那双正努力聚焦、望向她的深邃眼眸说道:“喂,说你运气好呢,还是你运气不好呢?”
她晃了晃信纸,语气带着点轻快,又有点无奈,“我师父她老人家又云游访友去了,归期嘛……没准儿。喏,留书说了,‘不日就回’,她老人家的‘不日’,短则三五天,长则三五月。大师兄、二师兄早就被师父遣散回家了。如今师傅不在,帮厨的柳嫂子、张婶、王叔估计也回村里了。他们村不远,我明天飞鸽传书把他们叫回来,帮着做做饭,洗洗衣服……”
刘宝儿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从墙角的药柜里取出干净的布巾和药箱。
“所以呢,你这身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似的伤,就得本姑娘亲自操刀了。”
她拍了拍手,眉眼间扬起一抹自信的光彩,“别看我只是个小徒弟,可我是我师傅抢来的哟。大师兄家是江南巨富,师父看上他家……呃,殷实。二师兄是师父路边捡的。只有我,是师父觉得我个练武奇才,又脑子好使,死乞白赖从隔壁庵堂‘偷’来的!我的医术,可是得了她老人家真传的!”
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放心,定把你这一身伤收拾干净,再把你这身骨头接好,擎好吧!”
他无法回应,只能极轻微地眨了一下眼。
脱离了生死一线的追杀,置身于这安宁得只剩下风声、水声、鸟鸣声的仙境所在,他才有空闲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褪去了山林间的杀伐之气,在透过竹窗的柔和光线下,她肌肤莹白胜雪,眉眼精致得如同山涧精心孕育的精灵,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仿佛盛着整个鹤阳山的朝气与生机。一身简单的绿色布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鲜活无比。
他心头莫名一滞,一种陌生的、被纯粹之美与蓬勃生命力击中的感觉,悄然蔓延过伤痕累累的心田。
刘宝儿并未留意他细微的注视,已利落地行动起来。
她打开靠墙那一排排标注着药材名字的小抽屉,熟练地抓取几种草药。
“师父这人吧,性子跳脱,爱享受,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武功医术却都高得没边。就是这靠谱程度嘛……跟她云游的归期一样,随缘。”她嘴上吐槽着,手上动作却丝毫不乱,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无比。
“你稍等一会儿,我先煎上药。然后弄点温泉水,给你清理一下 。”虽然知道尹昊清不能说话,但是刘宝儿还是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对待,做什么事儿之前都交代一下。
刘宝儿出门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尹昊清感觉浑身疲惫,也闭目养神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吱呀响了。
尹昊清忙睁开眼睛,只见她换了一身杏色的布裙,头发湿漉漉的,用一块红色的方巾随意的包在了头上,一身布衣却丝毫不遮她的光彩,大红色的布巾衬得她唇红齿白 ,明艳夺目。
很难想象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世外桃源里,而且从地狱里还救了他,这是多么奇妙的境遇呀。
“现在,给你清理一下,”她回到榻边,看着他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样子,语气坚定,“忍着点痛,这些黏在伤口上的衣衫得弄掉,不然会化脓。哎呀,还缺个工具 ……”
刘宝儿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拿了个巨大无比的“剪刀”。
“不好意思哈,我们常年不动针线,也没有小一点的剪刀,将就借王叔修剪花木的剪刀一用。嘿嘿,放心,我会小心的。”
看她皱着眉头实验剪刀是否趁手的样子,尹昊清不由哆嗦了一下。
刘宝儿不管他的反应,不甚熟练地用剪刀剪开他身上已经破烂不堪、被血污黏在皮肉上的衣衫。
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会牵扯到伤口,尹昊清咬紧牙关,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却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额头上不断滚落的冷汗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刘宝儿看着他强忍的模样,心中佩服,动作也更加轻柔迅速。
当那些破碎的衣物被除去,露出少年虽然布满青紫淤痕和伤口、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匀称挺拔的身躯时,她的脸颊也不自觉地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