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阐教众仙中泛起细微波澜。
广成子眉头紧皱,看向燃灯:“燃灯老师,此事……”
“广成子师侄不必多虑。”
燃灯打断他,声音温和:“此事确已禀明掌教。西方教弟子入劫,只为完自身因果,不涉玄门根本之争。况且……”
他目光扫向杨戬身后的龙吉公主,意味深长,“天庭不也有人,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么?”
龙吉公主面色平静,上前半步,对燃灯微微欠身:“龙吉奉父皇之命下界历劫,只为增长见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杨戬,声音清越,“无意与阐教为敌,日后交手还请诸位前辈手下留情。”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未否认与杨戬同行,又未明确对抗阐教,却将立场归于历劫长见识。
燃灯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
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二十万商军与十万西岐军早已停止厮杀,各自收缩阵型,紧张地望着天上那足以决定他们命运的身影。
阐教一方:燃灯、广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灵宝大法师、慈航、普贤、惧留孙、文殊,以及十数位三代精锐,再加上数十位佛教弟子。
仙光佛光交织,气势磅礴。
截教一方:杨戬、赵公明、三霄仙子、十天君,以及营中尚未露面的罗宣、吕岳等应邀前来的外门弟子。
虽人数不及对方,但杨戬一人便如山如岳,气息笼罩下,竟隐隐与对方分庭抗礼。
广成子心中念头急转。
燃灯突然带来西方教弟子,虽说是师尊首肯,但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西方二圣向来无利不起早,此番插手玄门杀劫,所图必定不小。
可眼下大敌当前,不宜内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疑虑,看向杨戬:“杨戬道友,今日之势,想必你也清楚。杀劫至此,已非寻常争斗。不如划下道来,各凭本事,完此劫数,如何?”
杨戬目光扫过对面阵容,尤其在那些佛教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
“广成子道友说得轻巧。你阐教联合西方教,以多欺少,便是你们划下的‘道’?”
赤精子怒道:“杨戬!休要逞口舌之利!截教逆天而行,助纣为虐,合该上榜者众!今日便是你截教偿还因果之时!”
“偿还因果?”碧霄忍不住了,柳眉倒竖,“好大的口气!我截教万仙来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阐教来定因果?!”
她手中金蛟剪嗡嗡震颤,寒光吞吐。
云霄轻轻按住妹妹的手臂,清冷的目光看向燃灯:“燃灯前辈,你是玄门前辈,德高望重。今日引西方教入此杀劫,可曾想过后果?玄门之事,何时需要外人插手?”
这话问得诛心。
燃灯枯槁的面皮微微抽动,手中琉璃灯光芒一闪,声音依旧平和:“云霄师侄此言差矣。洪荒杀劫,关乎天地众生,非独玄门之事。西方教既签押神榜,便是劫中之人。至于后果……”他顿了顿,“老道行事,自有分寸。”
杨戬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对面所有人心头一跳。
“好一个‘自有分寸’。”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混沌气无声弥漫,额间竖痕金光隐现,“既然诸位都觉得该完劫数,那便按劫数的规矩来——榜上有名者,入劫争生死;榜上无名者,莫要强出头。”
他目光如刀,扫过那些佛教弟子:“至于西方教的诸位……你们既已入劫,便要做好应劫的准备。封神榜上那几十个名额,不知够不够分?”
此言一出,佛教弟子中不少人面色微变。为首那苦行僧双手合十,低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杀心太重,恐非修行之道。我等入劫,只为化解因果,度化有缘,非为争强斗狠。”
“度化有缘?”赵公明哈哈大笑,声震云霄,“好个度化有缘!当年你们在西方渡去多少东土生灵,今日又想故技重施?真当我截教无人么!”
话音落,他掌中突然多出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珠光流转,隐隐有二十四诸天虚影沉浮。
此宝一出,连燃灯手中的琉璃灯都微微一暗。
气氛骤然紧张到极点!
杨戬却抬手,止住了赵公明。他看向燃灯,一字一句道:“今日之局,多说无益。既然要战,那便战。不过……”
他顿了顿,“凡人士卒之战归凡人士卒,仙家斗法归仙家斗法。谁若再以仙法屠戮凡人,莫怪杨某不讲情面。”
这话既是对阐教说的,也是对截教自己人说的。闻仲在下方闻言,神目一闪,缓缓点头。
燃灯沉默片刻,颔首:“可。”
“好。”杨戬转身,对赵公明与十天君道,“公明师兄,十天君,且随我回营。今日到此为止。”
他又看向云霄三姐妹,眼神柔和了些:“你们也先回去。”
云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与琼霄碧霄化作三道清光,投向商军大营。
龙吉公主对杨戬微一欠身,亦随之而去。
杨戬最后看了一眼燃灯与广成子,身形缓缓淡去,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荡:
“明日辰时,两军阵前,各凭手段。望诸位好自为之。”
话音落,人已无踪。
赵公明哼了一声,收起定海珠,跨黑虎回归本阵。
十天君亦撤去阵势,化作十道遁光返回。
天上,只余下阐教与佛教众人。
广成子看向燃灯,终究忍不住,传音问道:“燃灯老师,西方教之事,师尊当真……”
“广成子师侄。”燃灯打断他,“杀劫之中,一切以完劫为重。西方教入局,虽有变数,却也多了助力。至于其他……待劫后自有分晓。”
他不再多言,驾莲台落向西岐城方向。
众仙与佛教弟子纷纷跟上。
广成子立于原地,望着东方商军大营上空那渐渐敛去的混沌气息。
又看了看西方教弟子远去的背影,心中那丝不安,如阴影般缓缓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