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晚星正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发呆。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滴入血管，像她这几天的心情，缓慢、冰凉，带着化不开的沉郁。小腹传来的坠痛感还没完全消退，医生说这是情绪波动引发的先兆流产，必须绝对静养，连翻身都要轻缓。
陆寒枭的外套搭在床尾，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早上他在这里守了两个小时，接了通跨国会议的电话才离开，临走时反复叮嘱护工“有任何动静立刻通知我”，语气里的焦虑几乎要漫出来。可林晚星只觉得累，累到连应付他的“关心”都提不起力气。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以为是护工来换点滴。直到那人走到床边，带着橡胶手套的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又轻又冷，像蛇吐信子：“林小姐，该测体温了。”
林晚星眨了眨眼，恍惚间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偏过头，正好对上那人抬起的眼睛——口罩上方，是双淬着毒的眸子，眼尾那颗痣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心脏骤然缩紧，林晚星猛地想坐起来，却被小腹的抽痛钉回床上。“苏雨晴？”她的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惊骇，“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雨晴慢条斯理地摘下口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唇角翘得像把弯弯的刀：“怎么，不欢迎我？毕竟，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林晚星瞬间想起三年前那场“意外”——她被人推下楼梯，是苏雨晴“恰好”路过救了她，为此还“摔伤了腿”，陆寒枭感激涕零，让她在陆家住了小半年。后来才隐约查到是苏雨晴自导自演，可陆寒枭只当她是胡思乱想。
“你不是在国外疗养吗？”林晚星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医院的人怎么会放你进来？”
“放？”苏雨晴嗤笑一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语气得意又怨毒，“陆寒枭派去盯我的人，早就被我收买了。至于这身护士服……”她捻了捻胸前的铭牌，“想混进一家医院，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倒是你，林晚星，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脸色惨白，躺在这里苟延残喘，还真以为凭两个孩子就能锁住他？”
她俯身靠近，气息喷在林晚星耳边，带着消毒水和香水混合的刺鼻味：“你妈当年就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你以为你能比她强多少？陆寒枭现在对你好，不过是看在你肚子里的种。等孩子生下来，你还有什么用？”
“你闭嘴！”林晚星浑身发抖，小腹的疼痛随着情绪的激动越来越清晰，“我妈不是你能议论的！”
“哦？难道我说错了？”苏雨晴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只将死的虫蚁，“当年我跟寒枭说我得了癌症，他对我多上心？又是请专家又是陪治疗，那时候你在哪儿？还在音乐学院拉你那破小提琴呢。”她忽然笑出声，“说起来，那癌症诊断书是我找人伪造的，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疯？”
林晚星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伪造癌症？陆寒枭当年为了“照顾”苏雨晴，推掉了多少重要的事？甚至在她流产最难受的时候，他都因为要送苏雨晴去复查而失约……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委屈和怨恨，此刻像被捅破的堤坝，汹涌地冲垮了理智。
“你这个疯子……”她的声音破碎在喉咙里，小腹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冷汗瞬间浸湿了病号服。
“疯子？”苏雨晴笑得更欢了，“我疯也是被你们逼的！寒枭本来就该是我的！要不是你妈勾引他爸，要不是你……”
“滚出去！”林晚星用尽全力嘶吼，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
“我偏不。”苏雨晴凑近，几乎贴着她的脸，“我还要告诉你，寒枭心里一直有我。昨天他还跟我打电话，问我在国外过得好不好呢……他只是被你和孩子困住了，等我帮他解了围……”
“够了！”
一声震怒的低吼打断了苏雨晴的话。陆寒枭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是林晚星从未见过的铁青，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几步冲过来，一把揪住苏雨晴的头发，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啊——”苏雨晴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陆寒枭根本没看她，径直扑到床边，看到林晚星蜷缩着发抖，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晚星？晚星你怎么样？哪里疼？医生！医生！”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林晚星抓着陆寒枭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陆寒枭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苏雨晴，那眼神像要将人凌迟。他冲保镖吼道：“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拖出去！查！给我查清楚她怎么混进来的！谁放她进来的，谁被她收买的，一个都别放过！”
苏雨晴被拖走时还在尖叫：“陆寒枭！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忘了我救过你吗？你忘了……”
声音越来越远，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和林晚星压抑的痛呼。医生检查后，脸色凝重地对陆寒枭说：“陆先生，夫人情绪激动引发宫缩，有流产风险，必须立刻进产房观察！”
陆寒枭的身体晃了晃，他死死盯着林晚星，眼眶泛红：“别怕，晚星，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林晚星闭着眼，任由护士将她推往产房，意识模糊间，只觉得陆寒枭的手一直紧紧攥着她的，烫得惊人。
产房外的走廊里，陆寒枭背对着墙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保镖低着头汇报：“陆总，苏雨晴的护照早就被注销了，她是伪造身份潜回来的。负责监视她的两个人……已经畏罪潜逃，我们正在全城搜捕。”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陆寒枭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有，把医院所有护工、医生的资料全部核查一遍！从今天起，病房外加派十倍人手，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刚才推门时看到的画面——苏雨晴那张扭曲的脸，林晚星痛苦蜷缩的样子，像烙印刻在他脑子里。如果他再晚回来一分钟，如果……他不敢想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陆寒枭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产房外。林晚星情况稳定后转到特护病房，他就搬了张行军床守在里面，眼睛熬得布满血丝，却一刻不敢合眼。
病房外的安保确实做到了“苍蝇都飞不进”——不仅有保镖二十四小时轮守，连走廊监控都换成了最高清的，陆寒枭甚至亲自检查了每一个探视者的身份。
可林晚星心里的阴影，却比病房外的安保网还要密。她常常在夜里惊醒，梦里全是苏雨晴那双淬毒的眼睛，和那句“你妈当年就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陆寒枭发现她失眠，就整夜握着她的手，给她讲公司里的趣事，讲他小时候调皮被陆老爷子罚站的糗事。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放柔的磁性，可林晚星只是听着，不说话。
这天早上，陆寒枭出去接电话，护工进来换床单。林晚星看着护工口罩上方的眼睛，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恐慌，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你是谁？”
护工被吓了一跳，连忙说：“夫人，是我啊，张妈，昨天还给您擦过身呢。”
林晚星这才松了手，后背已经惊出一层冷汗。她知道自己这是被苏雨晴吓出了后遗症，可那种被恶意盯上的感觉，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陆寒枭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沉默地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晚星。”
这是他第一次说对不起。林晚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
“是我没保护好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
林晚星没有回应。她知道，苏雨晴被赶走了，可陆寒枭用“保护”织成的这张网，却收得更紧了。她看着窗外被铁栏杆分割的天空，只觉得这座病房，和陆家那座金碧辉煌的庄园一样，都是困住她的囚笼。而苏雨晴带来的阴影，不过是让这囚笼，又多加了几道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