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府小区的路灯是暖黄色的,光线透过悬铃木的枝叶洒下来,在石板路上织出细碎的光斑。
晚风带着十月的凉意吹过,卷起几片落叶,陈峰扶着沈薇薇的胳膊,刻意放慢了脚步。
她的脚步还带着酒意的蹒跚,每走几步就会往他身边靠一靠,黑色西装套裙的裙摆扫过脚踝,露出的小腿在路灯下泛着白。
“陈总,你说……人为什么会被骗啊?”沈薇薇突然开口,声音比在酒局上低了些,带着点酒后的含糊,却又透着一股卸下防备的委屈,像个迷路的小孩在找答案。
陈峰愣了一下,侧头看她——她的头发散了几缕在脸颊旁,遮住了半只眼睛,只露出泛红的眼尾,和白天那个气场干练的沈总判若两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放缓脚步,尽量让她走得稳些,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微凉的手腕,又悄悄往回收了收。
“我大学的时候,”沈薇薇的头轻轻靠在陈峰的肩膀上,声音更轻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那时候我没跟任何人说家里的情况,就说自己是普通家庭的学生,怕别人觉得我是靠家里。我攒了点钱,不多,就八千块,是我周末帮广告公司做策划、熬夜改方案赚的——我那时候觉得,靠自己赚的钱才踏实。”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着陈峰外套的衣角,像是在抓着什么支撑:“我当时喜欢一个男生,他是学生会的,长得帅,说话也温柔。他跟我说想创业做校园文创,缺启动资金,问我能不能帮他。我那时候脑子一热,就把所有钱都给了他,还跟他说‘不用急着还,等你赚了钱再说’。”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结果呢?他拿了钱之后,第二天就跟我分手了,说‘我们不合适’,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没什么创业计划,就是拿我的钱去给别的女生买礼物了。”
风又吹过来,沈薇薇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陈峰身边缩了缩。
“你知道吗?我不是差那八千块,我家又不是拿不出这点钱。”她抬起头,眼里已经泛了红,路灯的光落在她的瞳孔里,像含着两颗碎掉的星星,“我就是气不过,他骗我的感情,还把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当玩笑……我当时躲在宿舍哭了好几天,都不敢跟我爸妈说,怕他们觉得我傻。”
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擦眼睛,却因为手抖,纸巾“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飘了两步,停在石板路的缝隙里。陈峰没说话,弯腰帮她捡起纸巾,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到她手里。然后他解开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沈薇薇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裹住她单薄的肩膀,挡住了夜里的凉风。
“别难过了。”陈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那种只想着骗钱骗感情的渣男,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你现在这么优秀,把沈氏新媒体做得这么好,身边值得珍惜的人多的是,没必要揪着过去不放。”
沈薇薇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靠在陈峰身上的力度又重了些,几乎半个身子都倚着他。“以前我总觉得,不谈钱的感情才纯粹,不用考虑家境,不用计较得失。”她的声音闷闷的,从陈峰的外套里传出来,“结果……原来不谈钱的感情,也能这么脏。”
“不是所有感情都这样。”陈峰打断她,语气很认真,“你只是刚好遇到了错的人。以后会遇到懂得珍惜你的,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两人慢慢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一高一矮,紧紧贴在一起,像一幅安静的画。不知不觉就到了一栋公寓楼下,楼门口的门禁灯亮着,映出沈薇薇泛红的眼睛。她抬起头,看着陈峰,眼神里还带着点酒意的朦胧,却又比刚才清醒了些:“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上楼喝杯醒酒茶?我泡的菊花茶,解腻又醒酒。”
陈峰看着她眼里的依赖,又想起她刚才哭诉的样子,心里有些犹豫——孤男寡女,深夜上楼,总觉得有些不妥。
可看着她站在风里,裹着自己的外套,像只还没缓过劲的小动物,又实在放心不下。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喝杯茶我就走,不耽误你休息。”
沈薇薇的眼睛瞬间亮了些,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转身按了门禁。电梯门打开时,里面的灯光很亮,照得沈薇薇的脸颊更红了。
她靠在电梯轿厢的壁上,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朦胧地看着陈峰,偶尔眨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子。
“陈总,你人真好。”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酒后的直白,“要是早几年遇到你,说不定……”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脸颊更红了,连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陈峰笑了笑,没接话,只觉得电梯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淡淡的酒气混着沈薇薇身上的香水味,还有外套上残留的体温,缠绕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氛围。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打断了这份沉默,沈薇薇率先走出去,脚步还是有些不稳,却比刚才利落了些,走在前面带路,背影裹在宽大的西装外套里,竟透着点可爱。
陈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掏钥匙开门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今晚这场意外的倾诉,好像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悄然拉近了。
不再是单纯的合作方,多了点跨越过往的理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