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上一次回农村看她的场景。
「奶奶披着棉袄早早地站在门外等待，看到我语气满是心疼：“琳琳，可算回来了，饿坏了吧？”
看到她，我卸下了所有防备，扑进奶奶的怀里，她的怀抱带着洗衣粉的清香，抚平了我在外面一身的疲惫与学习压力。
“奶奶，我说了好多次，不要在外面站着了，冷死了。”
“我出来等你呀，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给你炖了小鸡炖蘑菇，还温在锅里呢。”
奶奶拉着我的手进门，顺手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琳琳，快进屋，外面冷，回自己家买什么东西啊，下次别买了，家里什么都有。”
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风雨飘摇。」
而现在，奶奶却昏睡在炕上，我在她耳边喊了她好几声，她都不醒，如果行动不便，还摔了一跤，长期卧床的话…
我心渐渐沉了下去
怕是会有褥疮。
我轻轻检查了奶奶身上，的确有褥疮，都很严重，很大片，创面颜色都是黑色。
她的额头和四肢末梢都是冰凉的，呼吸深浅交替，偶尔出现呼吸暂停的情况，意识陷入昏迷，怎么喊都叫不醒，这种情况必须立刻送医院了。
我从屋子里出来后，邻居和江衡问我：“怎么样，是什么病？”
我：“压疮。”
他们都松了一大口气，“还好，不是重病。”
我摇摇头：“压疮本身不是什么致命的大病，但是长期没有人给她翻身和消毒换药，可能发生感染性休克，现在已经是大面积的黑色溃疡了，如果合并感染可能会加重病情，再不去医院，可能并发器官衰竭，活不过三天。”
邻居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对我说：“医生，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除了你说的压疮，方姨其实摔过两次了，一般八九十岁的老人摔一跤都很容易......”
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知道，姐，我们加个微信吧，感谢您平时对我奶奶的照顾，我给您发个红包。”
邻居连连摆手拒绝，“邻里之间，互相照应，是顺手的事，发什么红包，方姨人好，菜园子里的菜熟了也总往我屋里拿。
医生，我看你人面善，你想送医院就送吧，不过真送去了还是得跟人家外甥说一句，毕竟这是他的房子，他平时也会过来看老太太。”
“好，谢谢您，我现在就打120”
我当着邻居面拨打了120，说到地址的时候我把手机给了邻居说，电话挂断后邻居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离开了。
她走后江衡一脸不服：“我就不面善了？”
我抢过他手机打开了腾讯公益，“相由心生，来，江哥哥捐个款。”
江衡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不情不愿地选了个项目，又惊喜地说道：“妹妹，这里捐款1元就能戴上小红花！”
他毫不犹豫地捐了1元。
我点点头：“嗯嗯，1元就1元吧，捐款不在多少，而在心意，每一分都是温暖的传递。”
江衡：“妹妹，你好厉害，通过面容和指甲就能判断出来她有肝病。”
我：“中医讲肝开窍于目，其荣在爪，这是中医认为指甲的颜色形态和肝有关系，但是这说的是中医的肝。
中医的肝是?功能系统?的集合，包括情绪、气血运行。
而西医的肝才是?解剖学器官?，负责代谢、解毒的生理功能。
所以肝病和她的指甲的竖纹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只是多说几个特征，让她信服罢了。”
江衡：“老婆，厉害。”
“别叫我老婆了，被别人听到不好。”
虽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认识我，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光彩，有一种负罪感和羞愧感。
上次精神出轨邹睿，长歌差点没把我打死，这次长歌如果知道我和江衡睡在一起了，后果我都不敢想。
一定要瞒住长歌，以免他再查我，我决定从内蒙回去就和他办理离婚。
江衡：“好的，晚上再叫。”
……
在去医院的过程中，奶奶外甥(姓张，我就叫他张叔吧)打来了几个电话，都不让我们送奶奶去医院，说要等他晚上回家说。
江衡没理他，只把医院地址告诉他了。
到了医院后，我问医生：“有专业的褥疮治疗科室和创面修复科吗？”
医生：“没有，病人需要住骨科。”
我不理解：“不应该住普外科或者烧伤科？”
医生：“因骨折或脊柱损伤导致长期卧床的褥疮患者适合住骨科。”
我好奇地问：“骨科也能处理褥疮吗？”
医生：“可以”
奶奶从急诊科被转到了骨科。
这科室我太熟了，我曾经摔断腿也住在了这里。
江衡拉过我小声对我说：“妹妹，医生最讨厌自我断病，指挥他们的人，你在医院少说话，不要得罪医生。”
我想到了我的主治，心头一暖：“医者仁心，不会的，哥哥，我有着四海八荒最好的主治，呼吸科的佘医生。
每次我去血液科住院，和呼吸科没有任何关系，但只要她那天出诊，她中午午休时间都会去看我。
门诊离住院部很远，一个来回要半个多小时。我平时有问题，会线上付费问诊她，佘医生每一次都给我退款，在平台对我说，我们不是加了好友吗，在微信聊。
医生都很讨厌加微信的，因为她们真的很忙，没空回消息。但是我的各个主治都主动和我加上了微信，平时不仅会回复我消息，我一段时间没去复查，她们还会问我的病情。
我很任性，我用药从来不按照佘医生要求来，我觉得她用药太保守，太重了，我不听她话，私自减药，她虽然很生气。下一次我去，她还是会态度温和地给我看病。
她说：不信任医院和医生又经常来看病，你是我接诊二十多年遇到最不让人省心的患者，也最让我放不下。
我平时不管送她什么，她都不会收，最后她无奈对我说，你送我一面锦旗吧，便宜点，十几二十元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