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雄虫体内那些曾经黯淡近乎断裂的精神脉络,在萧胜充满生机的精神力日夜不休的滋养下,已经重新变得莹润而通畅。
而那个原本濒临崩溃的虫核,此刻也已经稳定下来。
然而,令埃文皱起眉头的是,尽管生理指标恢复良好,病床上的小雄虫却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他反复核对着最新的检测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
“不对劲……”埃文喃喃自语,墨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虫核和脉络都已经修复完成,理论上,意识应该逐渐回归才对。”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
经过萧胜这段时间持续的修补,按照埃文基于雷克斯案例的推测,这小雄虫的精神力等级多少应该有些提升,或者至少,修复后的虫核应该开始自主产生微弱的信息素了。
但报告显示,小雄虫的精神力等级依旧。
而他的虫核,虽然现在结构已经完整,却没有产生属于他自己的信息素。
“这和我的预料完全不同……”埃文陷入了深沉的思索,手指抵着下巴,
“如果萧胜的信息素本身就能直接提升精神力等级,那这个小家伙不该是现在这样。雷克斯的精神等级变动……难道关键点并不单单在于萧胜的信息素?”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雷克斯从失控、到他为其检查、再到发现精神力变动的整个过程。“雷克斯和这个小雄虫,与萧胜的接触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他仔细对比着。
突然,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确认雷克斯精神力发生良性变动的时候,雷克斯已经怀孕了!
“是因为虫蛋?”埃文眼中精光一闪,
“还有过程……”他继续深入挖掘记忆,想到了怀孕前那必然发生的、身体与精神都深度结合的过程。
是因为身体与精神的深入交流?
信息素在那种极致的亲密与共鸣中,产生了某种质变?
还是说,新生命的孕育过程本身,会引发生理和精神层面的某种蜕变,使得个体更容易接纳和融合外来的、更高等的力量?
埃文举棋不定,两种可能性似乎都说得通,又似乎都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他沉浸在学术难题的纠结中,眉头紧锁,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
萧胜看着他这副沉浸在思索中的正经模样,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见埃文依旧没有结论,萧胜才轻声开口询问:“情况很麻烦吗?”
埃文猛地回过神,推了推眼镜,掩饰住内心的思绪翻涌。
他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拉回当前的问题:“从生理报告上看,他的虫核和脉络已经修复完成,没有结构性障碍。
他现在不醒,估计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心理层面的极度抗拒。是他自己,潜意识里排斥醒来,不愿意面对这个世界。”
萧胜看着病床上那张苍白脆弱的睡颜,心中了然。
经历了被拐卖、囚禁、药物摧残和非人对待,这个年幼的灵魂选择将自己封闭起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那该怎么办?”萧胜问道。
埃文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萧胜身上:“可以尝试让你的精神力,更深入地侵入……温和地探入他的识海最深处,尝试直接与他的核心意识进行沟通,将他从那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中‘唤醒’。”
萧胜点了点头,反正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再次将手轻轻放在小雄虫的额头上,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这一次,他的精神力试探性地向着那片代表小雄虫意识本源的识海核心渗透进去。
当他的意识触角真正进入那片核心区域时,即便是萧胜,也感到一阵心悸。
那是一片何等荒芜、死寂、阴郁的世界。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灰暗。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枯叶般在虚无中飘荡,带着恐惧、痛苦和绝望的气息。
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渴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想要彻底沉沦、消失的意念。
小雄虫的意识本体,就像一个透明而脆弱的泡泡,蜷缩在这片识海的最深处,将自己紧紧包裹,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萧胜的精神力化作最柔和的光,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敢带来丝毫惊吓。
他开始用精神力在这片荒芜中“编织”,如同创世的神只,轻轻描绘出温暖的阳光、柔软的草地、潺潺的溪流、充满生机的树木……
他构建出一个安全、温暖、充满善意的精神图景,试图用这份生机去浸润那颗冰冷枯寂的心。
他不断地传递着安抚的意念,如同最耐心的守护者,低语着:“没事了……你很安全……醒来吧……”
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与沉寂中,蜷缩着的意识泡泡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好温暖……
是什么……在碰我?
……光?
一点微弱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那沉沦在无尽黑暗中的意识,感受到了一丝暖洋洋的触感,仿佛有一束光,穿透了层层厚重的阴霾,温柔地笼罩了他。
他迷茫地“抬头”,在那片他早已习惯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微弱却执着的亮光。
那光并不刺眼,带着一种让他想要靠近的吸引力。
一只无形的手,仿佛从光中伸出,温柔地向他探来,没有强迫,只有等待。
犹豫了许久,许久……那蜷缩的意识,终于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了一丝微弱的精神触角,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光中的手。
刹那间,更强烈的温暖与安全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他仿佛被那只温暖有力的手,轻轻地、却坚定地,从那片泥泞的绝望深渊中,一点点拉了出来……
现实世界中,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萧胜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深度精神沟通极其耗费心神。
他终于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完全收了回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睛,目光立刻投向病床。
只见病床上,那如同雪堆般洁白的小雄虫,长长的、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然后,在萧胜、埃文以及维嘉紧张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极其特殊的眼睛。
没有眼白,整个眼眶内是一片纯净的、如同最深邃夜空般的墨黑,如同两潭不见底的幽泉。
此刻,这双纯黑的眼眸中充满了初生般的懵懂、迷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空洞。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茫然地对着天花板。
然而,当他的目光逐渐凝聚,看清了周围陌生的环境时,那双纯黑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只被猛兽惊吓到的幼崽。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拼命地向后躲闪,仿佛想要钻进病床的缝隙里,彻底消失不见。
强烈的应激反应让他无声的惊呼,那单薄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极致的恐慌与无助。